父親去過二回縣城,在那小飯鋪吃那辣子豆腐和新米飯,極香極香。
這一千八百二十五個日日夜夜,我除了讀書與勞作之外,便是對山外世界的幻想和嚮往。在這個荒僻的山村,故鄉的山水與厚重的父老,它們註定了我這清純的個性,以致後來大了去了城市,人仍傻傻的沒變。這樣說來,我一直是在尋找著,尋找著,只是沒有尋到什麼而已。
六,放飛紙船,我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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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的故居,村莊是一片密匝匝的瓦屋土牆,天然屏障的後山雲霧繚繞,山右側有一條青石小道,逆上可到大柏樹下;另一條路在左邊,土石相雜,長長地伸向山。兩條路在大青山腰部大柏樹下相交,這棵樹已有百年曆史,枝繁葉茂佔了一畝地,成了村人上山休憩的亭臺;村子兩翼,是二丘矮山,山巒極低,坡上除了稀稀落落的松樹杉樹,便是滿山坡的灌叢和竹葉子。村前有條小溪橫過,寬處不過三米,窄處小孩可躍;江過去,那是村裡的大片水田,再過去,又到了群山腳下。溪江彎曲彎曲,上下可望很遠,這便是山川,方言又說“隴谷”。隴谷西邊群峰依依,高山遠望如走盤龍。如今,山水依在,村莊改了模樣,少了青幽,土屋全毀了,屹在眼前的全是一棟棟白色新樓,它們散落在凹衝的四方八面,歲月悠悠過了二十年。
我是在八五年九月離開坑小。從此,踏上了一條新的路,去了石門中心小學讀書。大姐已嫁了,嫁在區街邊的一個農村;二姐休了學,在家幫父母。開學那天,我著了一身全新衣服,腳上也穿上了新鞋,不再像村小讀書時夏天赤腳,冬天落雨穿布鞋,外套父親的爛雨靴去上學了。
想到這我流淚了。
不為喜悅,而為辛酸。那時,生產責任制已分到各家各戶,正搞得熱火朝天。我家勞力不夠,父母六十來歲,大姐已出了嫁,二姐過三四年,她也到了婚嫁年齡。村裡富人多了起來,漸漸出現了電視,腳踏車。可我家裡還不如以往,不如集體時侯;夜裡點煤油照明,父親也說太貴,碰上收成不好的年份,家裡還會缺糧。那時,我和弟弟年小,還不懂事。父親總把希望放在他的侄子外甥,我的親堂哥們身上,有一點好吃的東西總留著,趁拜年或幫忙時拿出來款待他們。不知道父親苦心,這些人情背後的深切期盼,我心裡懷著怨恨。全家節衣縮食,一個個都餓得瘦憐憐的。親人的幫助,事實上不過儘儘樣子;他們也有自己的家。或許是這些,我和弟弟後來大了,我們與他們之間總是那麼疏遠。冷淡之中,曾又牽了許多離離合合的瑣碎故事。
不想寫下去!
忘了是我最好的懷念。
村前的小江,童年時曾是那樣的寬闊。如今,天天走在家至學校的路上,靜聽鳥語,遠眺山林,一路追尋,又找到了暫時快樂,快樂之中卻覺得河流小了。這段路不長,有時清晨起床晚了,跑步四十分鐘便可到校;放學回家,磨蹭在路上看小說,或去江溪裡捉魚蝦,天黑了才會到家。這個時候,二姐總罵我偷懶;罵完,又安排我去做事。我一點兒不相讓,與她吵了起來,哭哭啼啼,用粗魯的髒話來回復,發洩心裡委屈。夜裡九點,父母從山上回來,問明情況之後,總要狠狠地罵我一頓。那份關懷不在了,我由此更怨二姐。現在回想起來,姐妹間的親情更濃了。
中心小學成了我夢想的新起點。
學校屹立在一片碧綠田野之上,遠遠的望去,可見一棟長長的紅色宿舍。另有棟二層樓與之相對,短了一半被遮住了。學校南北兩面都是水田,西面下去,那是個白茫茫的小水庫,東面與鄉供銷社相鄰,大門前有個大操場,約十幾畝,黃沙漫漫。操場邊,就是鄉里唯一的那條沙石大道,坐在教室隔窗可見馬路上的飛車。沿著馬路往南走,上個坡就是鄉糧站,信用社,還有些雜貨商鋪,隱約見到鄉村一些繁華景觀。在這裡,我過了二年,最後的小學歲月。此刻,又想起在這裡呵護我,痛愛我的嚴師,還有一起讀書的村裡幾個夥伴,又沉沉地觸及到了那個年月。
嚴師中等身材,國字白臉,戴著大黑框眼鏡。與村小喜歡我的生田老師比,他多了對我的嚴格苛求。生田老師打過我一次,是在四年級的一個冬天;上課了,我貪玩得忘了要上課,一個人仍在那片松林荒丘玩雪,想起已遲了半天,生田老師拉我回去,當著全班同學用五個指背敲我,狠狠地敲了七八下,我戴著皮帽,一點兒不覺得痛。而範建國老師卻不一樣,若同學錯了,他總是面青臉青的摔杯子,用竹鞭追打,打了還要你下跪。我就被他責罰過二次,第一次上他的數學課,我在抽屜裡看連環畫,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