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見著躺在床上痴痴呆呆昏睡的恭妃時,朱常洛眼圈一紅,眼淚就下來了。王皇后一旁陪著心酸。
“你的母妃從臘八那日後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每日渾渾噩噩,見人就笑,依本宮看著這樣倒好,不用再擔驚害怕,比以前開懷了很多。”
看恭妃沉睡的臉上帶著幾絲笑容,想起以前過得那些提心吊膽的日子,眼前這樣的日子對她來講沒準真的是一種幸福,朱常洛一陣心酸難言。
臘八一碗粥,生死兩重天,自已成了一個只有十年之壽的落魄王子,而恭妃這輩子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清醒過來。這個公道終究還是要靠自已討回來!
朱常洛站起身,就在恭妃榻前對著王皇后大禮參拜,三個頭磕在地上崩崩做響。沒有王皇后,此刻恭妃恐怕已屍骨無存,這個頭是該磕的。
“本宮視你如親生,所做不過略盡本份而已,你倒是不必如此。”知道他是為了什麼行此大禮,要扶的手伸出去猶豫了下又收了回來。
“母后幾番迴護之恩,常洛刻骨銘心,這三個頭母后受之無愧。”
一聲母后叫得王皇后心中一片滾熱,“洛兒,你再度回宮母后心中歡喜無盡,可是母后更願意你不要回宮來!你這一回來,只怕會令很多人寢食難安了。”
彷彿要印證她這一句話一樣,沉睡中的恭妃忽然尖叫起來,“快跑……洛兒快跑,有人要害……你……”手用力的在空中抓了幾下,臉上現出恐怖之極的神色。
王皇后伸手輕輕拍了拍恭妃,溫聲道:“妹妹,好好睡吧,沒有會害得了咱們皇長子的。”受到安慰的恭妃漸漸寧靜,復又睡了過去。
“母后放心,常洛即然敢再度回宮,自然不懼風雨。”從恭妃身上挪開眼光,朱常洛臉色平靜。淡淡幾句話卻讓王皇后感覺到那平靜之後蘊藏著的即將到來的暴風驟雨。
“好,有志男兒當如是!母后那怕舍了這個皇后的位子,也會幫助你的。不論你做什麼,儘管放手去做!”王皇后相信自已沒有看錯人,助他便是助已。
從坤寧宮回來一連幾天,葉赫發現朱常洛似乎添了很多心事,問他也不說,今天更是比平常早了兩個時辰休息,還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忍不住出聲發問,“朱小七,你有心事?”
明天是三年一度萬曆十六年春闈之日,也是熊廷弼前去應考的日子,葉赫以為朱常洛是在為了這個件事擔心。
“你放心吧,我上午出宮見過熊廷弼了,他那人你還不知道,自信滿滿一直讓我捎話給你,他是必中的。”
朱常洛能說什麼?他能說原來歷史上的熊廷弼在萬曆二十六年中進士,後授保定推官進入仕途麼?現在才萬曆十六年好不好?這樣強行改變歷史,對於熊廷弼包括他自已,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朱常洛有點擔憂。
朱常洛的擔憂是有原因的,這次回來他才知道,申時行避嫌在家不理朝政,王錫爵回鄉侍疾不在內閣,這些本該在萬曆十九年發生的事情,居然活生生提前了三年。而教過自已三個月的沈一貫,居然提前進入了內閣。
這發生的一切都讓他有一個感覺,因為自已的出現,歷史已經慢慢偏離了原來的軌道,今後要怎麼進行,就連他也掌握不了。這讓到現在為止,一直按照既定歷史前進的朱常絡產生了一絲警惕,看來自已不能再墨守成規,也要學會與時俱進了。
“睡吧,我們明天去給飛白鼓鼓勁。”朱常洛終於閉上了眼睛。事情千頭萬緒,且顧眼下吧,但願熊廷弼能夠一舉中下會元,在今後朝堂之上,將會是自已一個不小的助力。畢竟自已眼下能做的,就是想盡一切辦法積蓄力量,所有的、一切的力量,而且要快!
至於避嫌在家的申時行,朱常洛早就想見一面。可想到自已剛回宮,明裡暗地不知多少雙眼晴在盯著自已的一舉一動,忍吧,眼下還不到時候。
第二天朦朦朧朧間,耳邊傳來葉赫喊聲,“朱小七,你個死豬,都寅時了,再不起來你的熊廷弼就該下場了。”
朱常洛茫然睜開眼,腦中猶是一片混亂。一晚上夢裡前世今生交錯,一會夢到自已在家和父母吃飯,一會又夢到自已跪在萬曆跟前,和他大聲爭著什麼。這一乍然醒來,還真的有點分不清身處何地。
接過小太監小福子的遞過來的熱毛巾,擦了擦臉,頓時神清氣爽,“走,葉赫,我們去送熊飛白進貢院,祝他一路青雲,前程似錦!”
葉赫此時是他的六品護衛兼伴讀,論起自由與威風,比他這個不受人待見的皇長子風光好多,這一路走出來,和葉赫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