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自己心裡或許明白,但世人卻不清楚,世人一步步把神醫推上至高的神壇,但神醫治好了九十九例絕症,卻只要有一例治死,便立刻就成為了殺人的庸醫,從而銀鐺入獄。
這樣的例子,並不是一例兩例,馬恩和自己就碰到過很多次。
可以講,來馬恩和這裡求治的患者,絕大多數都是疑難雜症、以及醫院拒收的絕症。這些絕症患者被大醫院下了“必死”通知書,他們不抱怨大醫院不近人情,可如果吃了馬恩和開的藥突然死了,那責任就會是馬恩和的了,你是神醫啊,你怎麼可以治不好呢!
一位九十歲高齡的患者被送來時,只剩下一口氣了,馬恩和設想設法,讓患者多活了半個月,可患者去世之後,家屬卻上門來討說法,搞得馬恩和灰頭灰臉,說句誅心的話,難道你還真能活到一百歲嗎?
馬恩和也因為類似的投訴,進過豐慶縣的班房,好在是上面有領導講了話,這才全身而退。
現在回過頭來想,作為醫者的自己,是否也過於自信了呢?明明是無挽救可能的患者了,自己卻非要逞能一試,到底自己是要證明自己醫術不凡呢,還是要證明中醫是可以起死回生的呢?
醫術僅僅就是一門醫術,想要救人,首先自己必須承認她只是一門醫術,如此而已。
反過來講,想救中醫,只能是讓中醫先成為一門踏踏實實的治病救人的學問,而不是其它,她不應該被神化,也不應該被貶低,更不應該具有任何特殊性。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馬恩和長長嘆息一聲,沒自己行醫一生,可論到對中醫的見識,竟然還不如一位剛出道的年輕後輩呢,後生可畏啊!
曾毅就沒有再針對這個問題深入講吓去了,他知道馬恩和理解了,道:“這只是晚輩的一點淺薄認識,能夠得到馬老的肯定,晚輩很受鼓舞。”
馬恩和知道曾毅這麼講,是在給自己這位前輩面子,便道:“你講得很有道理,令我也很受啟發。”
曾毅怕馬恩和是嘴上客氣,心裡還有想法,就忙站了起來,道:“要是有什麼孟浪之言,還請馬老前輩指正,晚輩虛心受教”…”
馬恩和就擺了擺手,道:“你坐下吧!你講的這些我很喜歡聽,豐慶縣這方面還有什麼好的措施,你給我再講講。”
包起帆一聽,頓時心裡直嘀咕,敢情你老人家連縣裡出了什麼政策都不知道,就跑到省裡去告大狀了,這護短未免也護得太厲害了吧,看來這神仙也會犯錯啊。
曾毅就重新坐下,把縣裡這次出臺的政策細細給馬恩和解讀了一遍,包括如何引導中醫步入正軌;又如何限制中醫大夫的一些違法亂紀行為:甚至包括對於那些頗有效驗的秘方藥,豐慶縣也有專門的扶持政策。…;
當然,不會再是以秘方的形式出現了,而是選擇以商業投資、政策支援的形式進行開發,把這些秘方藥做大做強,或許未來再出幾個片仔瘴、雲南白藥、季德勝蛇藥也未可知。最為關鍵的,是可以讓更多的患者從中受益。
馬恩和聽了曾毅的這些解釋,終於是甩掉心裡的包袱,針對曾毅的一些解讀,寡言少語的他,竟然還提了一些自己的看法和見解。
往常中午一頓飯,馬恩和只耽擱半個小時,而今天竟然破天荒吃了兩個多小時,在門口負責排號的年輕學徒,中間好幾次耐不住性子跑進來察看。
聊得差不多的時候,外面的院子裡傳來了喧囂之聲。
馬恩和只得停下話頭,道:“時移世改,為醫者也要順應這種變化才是啊!”
曾毅點點頭,很贊同馬恩和的這句話,中醫近代毫無進步,跟自身這種泥古不化也有很大的關係,他道:“馬老高見!”
說話間,門外的吵鬧聲更大了,馬恩和不得不站起身來向曾毅稍稍致意,然後就朝門外走了去。
走到外面,就看院子裡站了五六個幹部模樣的人,有的撐傘,有的披著雨衣,被負責排號的年輕學徒攔著,雙方正在爭執。
馬恩和站到門前的廊下,道:“大呼小叫的,到底是什麼事!”
年輕學徒就快速奔了過來,道:“馬老,他們縣衛生局醫政監督的,說是接到患者的的投訴,前來執法的。”
馬恩和就皺了皺眉,心裡有些生氣,心道縣裡這些人實在太過分了,執法了自己的侄子,執法了自己的徒弟,現在又執法到自己頭上來了,真當自己好欺負嘛,他就往前站了半步,道:“那我倒要知道一下,我馬恩和到底是哪裡違法了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