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軟後硬,先禮後兵。能唬住就唬住,唬不住再說揍一頓的事兒。
這樣燒不燒錢?自然。但總比直接大動干戈調兵要好得多了,不止省物力,還有人命呢。
是以不止是尚食局和御膳房,其他五局乃至各織造什麼的都接到了相關的安排。只不過接風的宮宴之類更加直接,弄得尚食局眾人頓時有一種“自己肩負國家興衰”的錯覺。
御膳房裡,從崔婉到底下人都有點亂陣腳,匆匆地請了尚食來坐鎮,有什麼事要商量著來。
雪梨她們這些年紀偏小的就更覺得不解了:這哪是政事啊?怎麼感覺跟小孩子過家家一樣?“你跟別人玩我就不給你好吃的了”——這個意思?
閱歷豐富的鄒尚食悠悠一笑:“你們還別奇怪,這事啊,還真有點淵源。”
然後鄒尚食接了嶽汀賢奉來的茶,給她們講那過去的事情。
“這事我也是剛進宮的時候,聽年老的女官們說的。”鄒尚食這麼說,“幾十年前,還是陛下的爺爺剛繼位的時候,大齊和羅烏還沒結交。大齊主動派了使節去,但那時國力還弱啊,羅烏也沒太把大齊當回事,愛答不理地拖了半年。”
“然後呢?”雪梨一見鄒尚食要賣關子就趕緊問。畢竟她之前聽說的是,讓羅烏俯首稱臣的過程可順利了……
“當時羅烏的太子呢,和派去的使節差不多年紀,使節就想走這條道,偶爾請太子到住處喝喝茶聊聊天什麼的。那太子雖然賞臉常去,但一提正事就兜圈子。”鄒尚食想著後面的事,自己也笑起來,“直到有一天,太子不知怎的心情好,不請自來到了使節家。碰巧了那使節正做飯呢——都說‘君子遠庖廚’,使節當時還很是窘迫……”
鄒尚食又要停頓,雪梨聽出來這是要到關鍵點了,給面子地繼續追問:“然後呢然後呢?”
“然後那一鍋糖醋排骨,太子連湯都沒給他剩下。”
眾人一臉:“……”糖醋的芡汁?沒剩下?羅烏太子口味挺重的啊!
之後這條大道就算真的打通了。羅烏雖然是小國,太子手底下也還是有人馬的,他對這個一感興趣,就派了一批人來探索中原美食。據說還真的挺下功夫,記錄了不少東西回去,又是傳授又是著書。
鄒尚食說:“好長一段時間,羅烏的典籍裡稱大齊為‘大佳餚國’。”
宮女們都驚呆了!原來她們天天接觸的油鹽醬醋土豆蘿蔔紅肉白肉有這麼大作用嗎?
總之實情就是這樣。雖然去建交的時候檯面上沒有半個廚子,但在建交之前有一個重要過程,就是太子派去的這批人不停往返於兩國之間,每每回去都對大齊美食讚不絕口,連帶著看整個大齊特別順眼,豎著拇指誇大齊啥都好,有效地促進了建交的過程。
之後一太平就是近百年。
聽完這個之後,雪梨她們突然變得特別有底氣、特別有雄心壯志!
鑽回房去就開始忙了,把手札翻出來圈圈點點,設身處地地想哪些做法能震住番邦,然後來回來去地努力練習,好像怎麼做都不滿意。
光是煮米飯的法子雪梨都一連練了幾十種,換著不同的水、不同的米去嘗哪種味道最好、煮多久味道最好,還有煮好後怎麼吃最舒服。
如此四五日下來,謝昭就感覺到這幾天看見雪梨的時候明顯少了。
從前她是先到紫宸殿“報到”,要做東西時去、做完了再回來閒著;現在成了報個到就沒影了,做完了也不回來,直到晚上要回去休息了才再過來行個禮。
這是幹什麼呢?
雪梨傍晚再來告退時,皇帝就把人叫住了。
他把早先備好的一碟芸豆卷往她面前一擱,面色微沉:“這幾天忙什麼呢?”
雪梨沒心思吃,想著告退完趕緊再鑽回膳房去練廚藝,半點都不想多耽擱,被他一問立刻乖乖說個明白:“陛下讓尚食局和御膳房一同料理為羅烏使臣接風的宮宴的事,大家都忙著準備呢!肯定震住他們,決計不在這上面丟大齊的臉!”
說完了又是一福:“奴婢告退!”
“……坐下!”謝昭喝住她,直把她喝得驟然一臉驚懼,誠惶誠恐地過去乖乖坐下。
他想想,卻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了——宮女們為國事出力,他個當皇帝的還能說這不好不成?
雪梨低著頭老實了,兩手食指互相絞著,正認真反思自己剛才又說錯了什麼。
——她知道自己這方面很笨,弄錯了的地方一點都覺察不到,就算看到他陰了臉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