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面對一國之母,當朝太后。
而且,還是在這麼尖銳的問題上。
英雄不是那麼好當的,他知道他一開口,太后都不得不讓步。
可這消耗的,卻是他多年來積攢的政治威望和人情。
任何人的威望都是有限的,人情更是如此。
尤其是到了他這個地步,幾乎只出不進。
唉,損失著實太大了……
只是,他也不得不承認,賈環所言,不無道理。
而且,賈環這個小奸賊也沒給他留退路……
終日打燕,今日卻被一隻雛鳥給啄了。
李光地心中苦笑,他看著面色慘白,被氣得似乎站都站不穩的太后,輕聲一嘆,顫巍巍的略略一躬身,用蒼邁的聲音道:“太后,老臣以為,太后定然是被身邊奸人所惑,今日之舉,絕非太后本意。
不知,到底是哪個內監不懂規矩,私自偵知前朝政事,迷惑太后的?”
李光地的分量,確實要比賈環重的太多太多。
賈環雖然身為一等侯,貴則貴矣,但論起國朝分量,一百個賈環加起來都比不上兩朝元輔李光地一句話。
皇太后敢無視賈環的話,卻不能無視李光地的話。
這也是賈環的本意……
聽聞李光地遞出的臺階後,皇太后面色雖然更加難看,可心底卻輕舒了口氣。
今日若非李光地老道,她必然顏面徹底掃地。
心中將賈環恨個半死,卻也不得不接過李光地的臺階走下,皇太后猶疑了一下,看了眼地上躺著的奄奄一息的莫為廣,心裡暗罵了聲廢物,然後淡漠的道:“是莫為廣告訴本宮的。”
李光地聞言,點點頭,轉頭對隆正帝道:“陛下,太祖鐵律:後宮與閹庶不得干政,此為國朝本律。
莫為廣身為太后宮中太監總管,不僅干政,還蠱惑太后,罪加一等,請陛下按宮律處置。”
“嗯。”
隆正帝應了聲後,看著地上面色慘白,目光恐懼的莫為廣,眼中閃過一抹厭惡之色,沉聲道:“來人,將這個心懷奸惡的狗奴才,拖出午門杖斃,以誡宮人。”
皇太后面色一黑,看著隆正帝的眼神,鋒利如刀……
“喏!”
蘇培盛心中欣喜過望,連忙應下後,一揮手,走上來兩個小黃門,拖著莫為廣就要離去。
莫為廣身為太后身邊的紅人,皇宮內一等大太監,比蘇培盛這個名義上的一等大太監可是風光的太多。
內廷之中,除了梁九功外,就數莫為廣最為勢大,地位最高。
他甚至敢當著隆正帝皮笑肉不笑的陰陽怪氣,可見他的氣焰有多囂張。
對於蘇培盛,他更是連正眼都不曾給過一個。
這麼多年來,蘇培盛也沒少受他的惡氣,此刻終於等到他倒黴,蘇培盛也不善輩,豈能放過這個報仇的機會……
“太后,太后!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
似乎感受到了蘇培盛獰笑中的惡意,讓莫為廣不寒而慄,一邊吐血,一邊哀聲哀求道。
“太后,看在奴婢數十年來殷勤服侍的份上,救奴婢一救,救奴婢一救……”
這番話,連賈環聽的都有些不自在,擔心皇太后心軟,再出么蛾子。
卻不想,皇太后只是淡漠的瞥了莫為廣一眼後,就再不看他了……
蘇培盛雖然心中有些物傷同類,可是,還是譏笑不已。
這莫為廣當了一輩子的奴才,到頭來居然反而幼稚起來。
這深宮之中,但凡有一點心軟,太后又豈能走到今天……
連兒子都可以不要,更何況是豬狗般卑賤的奴婢……
莫為廣見皇太后無動於衷,似乎也反應了過來,心寒如冰,破罐子破摔道:“太后,在陛下身邊安插眼線,是太后您的意……啊!”
莫為廣話未說完,就被大驚失色的蘇培盛一掌擊在嘴上,慘叫一聲,沒了動靜。
在隆正帝吃人的眼神中,蘇培盛面色發白,忙命那兩個太監速速將他拖出去,再打一遍……
待莫為廣的屍體被拖出去後,武英殿內氣氛有些凝重,尷尬。
都不是糊塗人,莫為廣臨死前的話,誰還能聽不明白。
隆正帝面色鐵青,眼神霜寒。
而皇太后,更沒有退讓的意思,面色白的有些駭人,端著身份站在那裡……
誰也不可能真拿她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