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被工頭給叫了過來,要曹大哥好好工作,那些學生可都是這縣城長明鎮中富人的孩子,吃罪得起麼!曹大哥只得作罷,一轉身,又瞥見其他幾個工友笑自己剛才的情形,曹大哥怒得急了,把鏟子豎著直插到泥土中,也不去搬磚頭,抹水泥,自己就直接坐到操場跑道旁邊的石塊上,獨自望著那飄揚著的國旗,在狠狠地發呆。
曹大哥想起自己年少時沒逮著好時機讀書,家境日益艱難,他自己也不得不放棄了所熱愛的事兒,一門心思想著賺錢,重振家業。後來到大公司應聘,每個學歷,城裡的人都恥笑他;只好回鄉,到長明鎮的一家早餐店打雜工,早起貪黑的,於是終於忍不住,和老闆鬧翻了,便辭職回家;再後來,經過曹老爹的周旋,他便時時的到工地上打工,就在舊式洋樓附近,離家不會太遠的。
曹大哥日後就越來越寡言少語,硬邦邦的,像一塊死石頭一樣,沒什麼靈氣,所有的所有都凝固凍結了似的。
曹大哥的工服布料很粗,膝蓋下方有個破口,老是不去補。穿的是綠色的解放鞋,常常附著著僵硬的黃土,也鮮有去洗刷。曹大哥不再看國旗了,眼珠子滑到另一個視角,凝眸注視著遠處的山。蒼涼的山,重重疊疊不知道有幾座,高低各不相同,是舊式洋樓的那個方向,曹大哥不知呆視這遙不可及的連成片的山丘,有過多少個風風雨雨,總是那麼不堪回首,至今都倍感茫然,恐怕現在也何嘗不是如此呢?
工頭大聲叫了下曹大哥的名,命令曹大哥壘板磚。曹大哥便乖乖的蹲下身子,彎著腰,手裡拿著彷彿是切豆腐的小工具,在其他工友的配合下,漸漸地用水泥壘好了。
一連幹到午後,屬於他們的任務總算是做完了,曹大哥領了幾百來塊工錢,便先走了。
到了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到了下一個月,曹大哥再沒有去工地找活幹了,又因為曹老爹的年紀大了,最近他的咳嗽也越發厲害,曹大哥就向曹老爹說明了一通,日後就頂替著曹老爹踏三輪。曹老爹閉目了片刻,咳嗽帶喘地答應了。曹大哥就在某週週六,接了曹老爹的班。
曹大哥換上了一件新衣服,他認為今天必是新的開始。從一坐上三輪車的車伕墊,曹大哥就別有一番感覺,正如他第一次下水游泳,充滿了好奇與興奮。曹老爹幫曹大哥開了鐵門,便問:“騎這三輪車,適應麼?”“好啊!”曹大哥回了一聲,便朝曹老爹擺了擺手,算作告別,他一股腦就騎出了舊式洋樓的小院,於是又調了調,便穿行在七元村的小巷子裡,在巷口拐了彎,奔著長明鎮那個方向。曹大哥奮力的踏著三輪車,卻不斷的努力注意周邊的行人過客,覺得竟沒有一人因為曹大哥的新工作而改變什麼。
對於要坐三輪車的人,鎮上的人他們都有個習慣,在可坐可不坐的情況下,都要用眼珠子仔細看看這個車伕的面相。比如有個車伕他長得宛若一隻老黃鼠狼似的,除了下雨天實在沒三輪車了,顧客們才勉強坐上他的車,女的極少,大都是各行各業的年齡不同的男人。而像曹大哥這樣的,長相讓人感覺普普通通,毫無特點可言,力氣卻很大,也不會多說什麼,只是陌生至極,還沒有到“兩回熟”的境界,何況事事的第一天,哪有都是一帆風順的?——曹大哥在鎮上電影院前的大廣場轉了好幾圈,有幾部公交車來了,門開啟,走下了幾個男女老少,即使曹大哥故意把三輪車停在很近的地方,他們也是不坐三輪車的。在不遠處的同行,他們堆在一塊聊天的,像是在湖邊集結的漁船一樣,其中有個較老的,放開了嗓子,平視著曹大哥的背影叫道:“過來吧!”
曹大哥驚了一下,以為是有顧客,連忙調了個車頭,往聲源處騎來,沒想抬頭一望,是幾個同行在那邊竊竊私語,但畢竟是長輩叫他,他也只好過去了。
“你是新來的吧?”那個老一輩的車伕,望見曹大哥的眼神,就已經猜透了七分,剩下三分正在盤算著他是誰家的。
“嗯。”
“七元村的吧……舊式洋樓的!”另一個年輕的車伕插嘴道。
“哦,是嗎,那很光榮啊!是舊式洋樓的曹家吧。告訴你,踏三輪車的最忌諱胡亂逛,浪費了體力。勸你一句,要麼,你就跟我們一樣,老老實實的守株待兔,要麼……”那個老車伕用手指著一條本縣城的主幹道,繼續說:“你順著這條道,慢慢騎下去,總有顧客的。”
“好。”曹大哥點了下頭,假意的微笑一會兒,便往其他地方去了,於是那一群車伕又開始議論七七八八的事兒。
曹大哥離去不久,還是不見顧客,心裡煩了,就執意踏著三輪,往吳掌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