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天時。渦陽圍子提供了大量支撐湘軍淮軍作戰的據點,這是地利。殺光了渦陽百姓,建成了湘軍主導的保甲制度,這是人和。捻軍失去了天時地利人和,若是不失敗才是怪事。
講完了這些之後,李鴻章提出了自己這些天來的想法,“老師,若是你沒能當上河南巡撫,我這法子還施展不開,可既然老師當上了河南巡撫,就有了能在河南與淮北聚殲捻匪的機會。”
曾國藩知道自己的弟子李鴻章性格有些輕浮,卻是個極聰明的人。看李鴻章如此有自信,曾國藩示意李鴻章說下去。李鴻章眼睛發亮,大聲說道:“修建圍子,保甲制度固然得大力推行,可對付捻匪還是得以‘讓出險僻之地,一鼓圍殲’的法子。捻匪自以為能跑,我們就讓出些不產糧的地方讓他們佔領。捻匪沒見識,自然覺得奪了縣城之後,周圍都是窮人,容易受他們鼓動,拉起更多兵馬。可那恰恰是他們的死地。只要捻匪在險僻之地彙集,官軍直接圍過去就行。再也不用追著捻匪跑。”
曾國藩與江忠源都打了這麼多年仗,李鴻章的看法立刻得到了兩人的贊同。一旦捻軍真的集結在險僻之地,天時地利人和,根本沒有一樣站在他們那邊。捻軍讓官軍最頭痛的是他們流動作戰,官軍經常會被捻軍利用機動能力殺個回馬槍。不久前的戰例證明,沒有了機動能力優勢的捻軍,湘軍與淮軍可一點都不怕他們。
“如此甚好!”曾國藩說道。
江忠源也讚道:“真是名師出高徒!”
曾國藩一路鞍馬勞頓,此時得到了辦法,解了心中重擔,他就去休息了。江忠源心中鬱悶,就把李鴻章並沒聽到的有關京城的訊息給李鴻章講了。李鴻章的神色越來越凝重,最後木然坐在那裡。
江忠源為人俠義,從不是一個愛抱怨的人。只是到了此時他也忍不住了,“京官逃散,八旗京營出兵時推三阻四。半壁江山不保,逆賊都禍害到了京城之下。這……這簡直是……”
正因為性格俠義,所以江忠源硬生生把“亡國之相”四個字咽回肚子裡頭。可這番努力也讓江忠源憋了口氣在胸口,剩下來的話竟然說不出。
“這就是亡國之相吧。”李鴻章倒是把這層窗戶紙給捅破了。
江忠源恨恨的低下頭,不願意就此再多說什麼。可李鴻章卻沒有停下,他說道:“江公,我們派一支部隊過了淮河試探一下光復軍的虛實可好?”
“你也這麼想?”江忠源有些驚訝的問道。李鴻章這個人比較滑頭,江忠源對此深有體會。曾國藩那樣堅持己見。把定好的方略執行到底。例如曾國藩在渦陽屠戮地方百姓,江忠源其實也很是不以為然,可真遇到捻軍試圖殺回渦陽老家,曾國藩之前的準備就顯出了威力。滑頭的李鴻章卻不會像他老師曾國藩,李鴻章是那種總是會想辦法儘可能收集到更全面的資料,找到一條相對輕鬆的道路的傢伙。當下的危急已經是迫在眉睫,江忠源已經弄明白若是不能擊敗光復軍,滿清朝廷只有死路一條。現在唯一可能就是確定光復軍的水準,若是光復軍現在不堪一擊,至少是淮軍能夠對付的,那以後朝廷才有希望。不然的話,就只能等光復軍如同太平軍一樣自己鬧天京之變了。
“江公,若是不打一下,我實在是不甘心。既然光復軍此時準備坐山觀虎鬥,我們即便打過去,想來他們也不會一定要打過淮河。要是打過淮河,他們早就打過來了。所以我覺得打一下試試看,還是能行的。”李鴻章先把最後的算計拿了出來。
聽了李鴻章的分析,江忠源咬了咬牙,“好!就先打一次看看。”
第119章 吸血(十)
淮軍想與光復軍作戰的話有著大把的機會。特別是在光復軍奪取徐州之後,淮北的北面就是徐州,東邊是宿遷,南面渡過淮河就是淮南。整個淮北處在光復軍三面包圍之下。淮軍以三萬多部隊,卻始終動彈不得,就是這三萬多部隊防禦三個方向已經捉襟見肘。在北、東、南三個方向中的任何一個方向上都無法形成兵力優勢。更不用說同時在三個方向上作戰了。
理論上向北進攻徐州最輕鬆,那一大片的平原上到處都可以行軍,打不贏還跑不過麼?只是那麼一大片的平原,光復軍想怎麼追就可以怎麼追。萬一光復軍來了勁,沒收住腳直追到宿州怎麼辦?最後李鴻章還是建議渡過淮河發動進攻。
不管淮河是如何容易的渡過,可淮河畢竟是淮河,好歹也是能讓光復軍有種停頓下來的地標感覺。既然光復軍之前用理性約束住了他們的腳步,為了不讓戰爭超出預期,最好的幫手反倒是光復軍的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