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有了一絲暖意,從指尖淌入心底,鼻尖又聞到陽光的清新味道,睜眼果然看到玄月正在不遠處,喜由心生,正打算扯出一個讓他放心的微笑,看清他臉上似諷似刺的笑,冷冷睨著我,輕笑道:“不知死活跑出門,真是活該!”
是不是,心驀地從高空落地,再被人一腳踩碎,便是這種感覺?透心涼氣傳遍全身,任由屋內多麼溫暖,任由棉被裹得多緊,身子仍是忍不住輕輕顫抖,不再看眼前熟悉的陌生人,茫然看著頭頂白色紗幔,眼淚再不受控制滑過眼角,是不是這兩年空白,註定我們再也回不去?我和玄月,我和小青,再回不到原來,甚至這個世界,都會容不下我?
玄夜不知何時在我床邊輕輕擦拭著眼淚,輕聲安慰著:“落落不哭,落落不哭,還有玄夜在呢……還有玄夜在……”
是呵,還有玄夜在,從小到大就是玄夜在身邊,六年前所有人都唾棄我,只有他不離不棄,如今,就算這個世界都不容我,我也還有玄夜,他,會陪著我,一直……一直……
血靈
漸漸好轉的身子,再次如破敗的木偶,移動不了半分,每日睡睡醒醒,有時看見緩緩西沉的落日,有時看見玄夜深凹的雙眼,有時聽見大夫喏喏說積鬱於心,有時感覺到口中苦澀,有時聽見小青的啜泣聲,有時又看到她離去前憤恨決然的眼淚……卻再沒聞到熟悉的陽光味道,再沒人一聲聲呼喚著“落兒”讓我醒來。
一直以為我已經長大,已經成熟,卻不想還是如此天真,小青從小與淺淺一起長大,我與她不過相處三個月,就妄想取代淺淺在她心中的位置?或許真如小青所說,淺淺會在婚禮上突然行刺,真的是因為看見我與鳳南風糾纏不清,不願再將婚禮進行下去,那麼她恨我害死淺淺也是理所當然。在樹林撿到玄月,我有些懊惱,又有些慶幸他傻乎乎的,沒有之前的記憶,因為這樣我們便是這個世界唯一可以依靠的人,這樣我們就是彼此最重要的人,可是如今他憶起一切,我還妄想我們會如從前那般相處?在這個等級森嚴的世界,連朋友都沒資格與他做的我,又怎能奢望他還能履行諾言,娶我為妻?
可我還是想他,想念那個只屬於我的玄月,就算他的藍眸變為冰眸,就算他不會再對我輕聲軟語,就算他不會在溫柔而笑,只是感覺到他的氣息,我心中就會無比安定,是的,現在就起來,去看他一眼,就一眼,明日,就讓玄夜帶我離開,縱使玄月不再依戀我,不再記得我,我也不能讓自己,死在他面前。
身子很輕,仿若飄在雲端,想要移動半分,哪怕是抬起眼皮,又覺得異常沉重,將所有力氣轉移到指尖,抬起,再放下,緩緩向內移動,到手心處用力刺入,疼痛將麻痺的神經扯回一絲,奮力睜眼,屋內銀白月光灑下一層薄紗,玄夜趴在圓桌邊,消瘦的臉龐泛出淡淡光暈,顧不上身上酸澀無力,爬下床,扶在床邊固執的站起來,拿了被子輕輕蓋在玄夜身上。他睡得很熟,應是許久沒休息了,就算是睡覺雙眉還是皺在一起,一臉嚴肅,拿手指輕撫著,想要撫平眉心褶皺,玄夜輕嘆了口氣,嚇得我趕緊收回手,生怕會吵到他,他轉過臉去卻是換了個姿勢繼續睡了。
下了床,身上的力氣反倒漸漸回來了,拉開門,院落裡溢滿銀光,不遠處的梧桐樹下光光點點,隨風搖曳,春花爛漫,月光下別有一番風味,夜間的風都和煦帶有濃郁花香飄入鼻尖,我依著記憶,扶住欄杆緩緩移步到書房門口,房內燭光閃爍,卻沒有看見玄月在窗簷上的投影,推開門,除了桌上多了盞油燈,桌邊少了心心念唸的人,一切與上次無異,甚至上次玄月翻看的書都還安靜躺在桌邊。
徐徐走到桌邊,書名還是不認識,就算是跟小奇學過識字,也因時間太短,只學了些簡單的。坐在桌邊,彷彿能感受到玄月在這裡,日復一日,累了會透過視窗眺望遠方,倦了會停下喝口茶,或許玄月忘記我也挺好,不會再為我的離去而傷心。
眼光掃到桌角,一幅畫卷靜靜呆在角落,紅色絲線捲住畫身,不起眼,卻是讓我好奇,這樣空曠的書房裡,除了那本書,就只有畫卷放在桌上,應該對玄月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吧。耐不住心中疑惑,抽出畫卷慢慢展開,畫中女子,清色羅衣,長裙曳地,黑髮簡單束起,散落腰間,手執蒲扇,半掩嬌面,垂眸盈笑。
只這一眼,彷彿攝去我心魂,儘管只是露出半張臉,這身姿,這笑容,赫然是皇城掛滿數千幅畫像的宮殿裡見過的女子,同樣嬌小婀娜,同樣淺笑盈盈,就連垂眸那一瞬間的神色,都一無二致,只是這畫沒有落款,畫風也與之前的數千幅畫像不一樣,看到這副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