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挑起一個狡黠地微笑,“王爺,我既是提出了要求,你適才已應允了不是?況且,我雖無十足把握,也想試上一試,為醫者好勝之心,還望王爺成全,待得王爺病體痊癒,顏陌便會自行離去。”
劉邑玥有一霎那的忡怔,她僅算是曾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本該斷然拒絕,可卻莫名地對她有一種很強烈的熟悉感;秦淮河岸,瞧見她離去的背影,那一刻強烈的失落縈繞在心頭數日不去,好像一伸手,便能挽回一些消逝的時光;如今,她說要留在他的身邊,心底竟然莫名的喜悅。
許久,輕輕說了句“好”,卻不見她再言語,轉眸看去,只見本是綽約柔美的女子此刻衣衫襤褸,一身的汙泥淤傷,依在草垛上沉沉睡去,眉目間是深深掩不去的疲倦。
心中一窒,她從漠北而來,該是日夜兼程,幾日未曾睡過一覺;兩番捨命相救,卻又是為何呢?她是綏海小侯爺的紅顏知己、隨雲的故友、跟隨她前來的八名壯士,他卻分明是見過的,乃北朝魏帝近身禁尉、天道義軍臨陣倒戈、她卻通曉他的奇門陣法;就像是一個謎團,攪得他心緒不寧;答案似乎就在眼前,撥開雲霧便能伸手握住。
一切的跡象,清晰分明地指向一個人,她會是她麼?那個埋葬在馨園陵墓內卻尋不到屍首的女子;那個傳說他異常疼愛的義女,他曾因為她的死去痛不欲生,可是大病痊癒,腦海中便沒有了一絲任何關於這位女子的記憶;皇兄、降漣、身邊的人均一概默契地不再提起她,只是偶爾在宮人處聽到有關於她的一些往事,若不是年少而逝,她已然是魏帝之後;
會是她麼?然,她若不願再道往事,那,他也不去點破了罷。
她睡得極不安穩,臉上表情變化莫測,眉頭攏得像化不開的墨色;佝僂著身子,蜷得仿若嬰孩,肩頭不時瑟瑟抖動。
劉邑玥注意到她身上僅著單薄中衣,大襖披風全都裹在自己身上,這樣單薄的身子,且在冰湖中泡了這許久……
他挪坐至她身旁,取下風氅欲蓋到她身上,似感受到他溫熱的氣息,她不自覺地將身子蜷縮至他懷中,像是在冰窟裡驟然抓住一個溫暖的源泉,舒服得彎起了嘴角。
睡得真像個孩子,他莞爾輕笑,忽然腦海閃過一個相似的畫面;雪團樣的小人兒胖胖的小手也是如此摟著他的脖子甜甜入夢。像霧一般的圖畫,驀然出現又驟然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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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霧還非霧,無情似有情,魘隨風萬里,尋覓千世緣;又歸來,櫻飛絮,不恨此花紛飛盡,惟恐朝京遍地紅;夜闌醉聽風吹雨;前世魂牽入夢來。
“嗣……放開我,不要……”她哭喊著哀求他。
那個強悍的男子卻完全失去了理智,瘋狂而不帶一絲憐惜佔有了她;她憤恨難當,不願意再見他,不再看他一眼;即使他把她帶回深宮,集萬千寵愛於身,她也無動於衷;直至得知,南宋麒王玥在土谷渾國境內遭遇伏擊,英魂罹逝;她仿如斷了線的紙鳶,斷了情、斷了退路。
她知道,是他策劃了這一切,他手上沾滿了玥的鮮血。她知道,他正籌劃攻打南宋,他的天下指日可待,這是她無法改變的現實;從此,她不再開口說一句話,黯然憔悴。
他們墜入了無可逆轉的相互折磨;她越是恨他,他便瘋了一般發洩在戰場上,一城一城奪取宋土;墳坑數十萬南宋俘虜百姓,血流千里匯江河,生靈怨氣衝九天。
他告訴她,等他南征歸來便要舉行他們的大婚,她願不願意,都要做他的皇后。
於是他成就了自己的野心夢想,而她的親人、友人均血染沙場。
那日暮色夕陽似血。
她穿上為他們大婚而準備的五色金鳳霓裳霞披,立於皇宮最高的鳳棲宮樓頂,迎接凱旋歸來的帝王,在他看到她的霎那,在他驚呼聲中,縱身躍下,用最絕然的方式割斷他們的牽繫。
她再也看不到他抱著她的屍身悲痛欲絕,也看不到他為麻痺身心終日吞服“寒食散”,在空無一人的和珞宮癲狂呼喊她的名字,在幻鏡中與她重逢。
他逐漸恨她,恨她用這樣絕然的方式離開,他以帝王之血為誓,生生世世都要糾纏著她。
魏明元帝終因服食“寒食散”過量,勞頓成疾,薨於戰場,終年三十二歲。
這是什麼?怎會是這樣一個充滿血淚的夢境?她為何會夢迴到敦煌鎮那一夜?真實得膽寒心驚,所經歷那樣痛入骨血的悲傷、愛恨交織,如此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