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側臉對他,並沒露怯。眼角餘光瞄見他一仰脖,將酒灌了,幾乎是下意識地,眉眼就彎回成溫順的弧度。
“還惱麼?”孫權微微一笑,又執住他手。
他胸中一動,紅了臉微微搖頭,“我原是來投主公,怎敢對您心懷不滿?”
“你吃了這一口就醉啦!”孫權見他側臉一片緋紅,哈地笑了一聲,“如此甚好!從今往後,陸伯言就是孤的人啦!”
一晃竟已十五年了。昔日的倔強少年早已長成叱吒戰場的驍勇大將,只是,不知何時起,他二人的觀念相左越來越多,路,越來越長,兩個人,也越離越遠了。
新雨後,空氣裡飄著好聞的泥土氣息。
孫權一推開陸府大門,迎面撞上一小童,小童驚詫不已。這位主公,政事繁忙,已是許久不踏進陸府半步,不免讓人懷疑,這府邸裡住的人,從前所得的種種恩寵終要化作一場空。
孫權冷聲吩咐道,“不必去報!”
小童急止步,張大了嘴,一時無法答話,默默將頭矮垂下幾分。
孫權熟門熟路地走去書房,遙見窗上透著一人的影,腳步也就加快,幾步過去,推開書房門。
吱呀一聲——新雨的氣息從小院漾進書房,又漾出來,噴薄出滿室酒香。
孫權微一皺眉,上前兩步,道,“你從不喝酒的!”
這人十五歲那年,為著跟朝堂一班武將賭氣,稍進幾盞,幾乎送了性命。這是長久來,孫權對他意懷歉仄的心結,這些年裡君臣間幾多牴觸爭執,也要磨得平了。
陸遜沒有答話,雨後陽光透門而入,靜靜灑滿他臉,在書簡投下一片暗暗的光影。
良久不聞他應,孫權不再向前,淡聲道,“今兒朝上,又不少人提你來,既然不再替我這裡出主意了,嗯。。。。。。”
陸遜的目光停在書簡某行,聽孫權停頓一下又道,“那也不必在城裡頭耽著,徒引人注意,你回家去吧!”
長久來沉默對他的陸遜靜靜站起身,忽一開口嗓音暗啞,似在喉間卡了塊碳,聽得孫權眉心不自覺地皺緊皺緊,他沉聲道,“主公曾說,要保我一世平安不愁吃穿。。。。。。”
孫權一揮手打斷他,“我仍舊保你一世平安不愁吃穿,只要你離開城裡。”
‘我保你一世平安,不愁吃穿,只要你跟我進宮。’
‘我仍舊保你一世平安不愁吃穿,只要你離開!’
主公啊,你走得太快太遠,叫人跟不上了。
“酒是好東西!這是您說的。”陸遜微仰臉,喃喃一聲,說出的話叫人摸不到頭腦。
十五年的相處磨合,孫權早已習慣他的倔強任性,此時也不介意再忍耐他多一回,當下默不作聲,靜待他再說下去,聽陸遜淡聲但堅決地道,“我不願意!”
“那你就要替朝上事拿主意!”孫權怒極反笑,“怎麼,要學徐元直終身不獻一謀?嘿!好本事!孤養出來的好人物!”
陸遜哼地一聲,道,“我為何不再替主公獻計獻策,您心裡最清楚!”
“我不清楚!”孫權大怒上前,掀了他書案,冷冷逼視他道,“玩鬧要有個度,從前是你年紀小,有什麼事我容讓著你,如今麼,哼哼,江東這片地上,還從沒出過我治不了的人,不信我們就試試!”
在這暴怒聲中,他迎上孫權的目光,毫不退縮,“主公若要我死,賜死便是!”
砰一聲,一扇門被風掀了又合。
狂風忽起,暴雨再臨。
“主公這是明黜暗保!拿咱們當傻子呢!”
“許大人,留心!”張昭意味深長地看了眼來客,道,“主公此舉,或有深意。”
來客訕笑一聲,湊上幾步道,“您既然不愛聽,我也就不說,不過眼下,就只有您帶兵攔截才能。。。。。。”
“胡鬧!”張昭一雙鳳目眯起,額間的細紋似凝聚了歲月無聲的力量,“主公親下的旨意,豈能強違?”
“張大人!”來客急了,“陸遜此人,胸藏丘壑,寧肯先斬後奏,也好過他投蜀投魏啊!”說到激動處,豪邁地一揮手,“主公不過是年輕,顧念幼時情分,心傷一陣也就罷了。縱使真要問責,在下一力肩扛,絕不叫您為難!”
張昭轉臉過去,任夜風拂亂鬢角新生的白髮,“依著子布看,陸都督小才是有一些,不過格局不大,掀不起大浪來,許大人可放寬心。”
“張大人也是如此明哲保身之人麼?”
張昭哼地一聲,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