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已經頭也不回進了木屋。
四娃半跪著發了一會兒呆,手裡一個什麼悄悄塞進衣襟裡,就爬起來朝著那竹筏走去。
茫茫深湖,不見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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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竹筏,就在這湖中浮浮沉沉。
越是往湖水的深處去,下方水面的顏色越是蒼茫,很有一種深不見底的壓迫感。四娃忍著不往下面看,只在霧氣濛濛裡朝著盡頭遠眺,可不管怎麼眺,不管是一個時辰兩個時辰,那視野的盡頭處永遠是一片水天一色……
霧氣越來越重,四面八方皆是冰冷的杳杳碧波,她蜷在竹筏上,仰頭看著黯淡了下來的天幕,攏著衣襟有些想家了:“就我這點兒能耐,現在去找大哥,也是輸定了吧——不知道爹爹和太奶奶好不好……”
這聲音很細,很快在溼冷的風裡被吹散了。
一條小魚躍出湖面,死魚眼看著她像是也在嘲笑她的苦逼情況。她吸了吸鼻子,閃電出手,捏住這滑不留手的魚身:“死魚!臭魚!早晚收拾你!掛晾衣杆兒上曬成鹹魚!”也不知道說的是手裡這條,還是已經看不見了的岸邊兒那條。
小魚在她手裡啪啪甩尾,四娃耷拉下肩給它丟進湖裡:“算了,冤有頭債有主。”
話音一落,她一軲轆爬起來,冤有頭債有主!抓來的人是他,讓滾的也是他,管殺不管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兒?!醜醜的小臉兒在月色下映上三分頗有遺傳的匪氣,她好歹也是天道下一任繼承人,想這麼就打發了?窗都沒有。
竹筏頓時調轉方向,朝著來時的路回返。
卻在這時!
原本風平浪靜猶如鏡面一樣的湖水,一絲漣漪帶起如山波濤,起起伏伏中挾著巨大的壓力朝著那小小竹筏層層壓迫!
也在這時——
木屋裡和衣閉目的蚣蝮,乍然睜眼。
幽藍的眸子若有所覺地望向湖水的方向,彷彿已經看見了正調轉竹筏妄圖回來的小丫頭。四娃不知道,他卻是清楚的,這一片湖相當於他的私人泳池,他的意志,就是湖水的意志。他讓那丫頭滾,這湖水就絕不容許這丫頭有回來的念頭!
“別自尋死路才好。”說完這不見溫度的七個字,男人再一次閉上了眼,靜靜沉睡了下來。
這一覺睡的極好,不知是過了兩天還是三天,沒有那丫頭叮叮噹噹的鍋鏟聲和走來走去聒噪的腳步,他一直睡了個自然醒。這才是蚣蝮該有的生活,獨來獨往,自由自在。待到他出了木屋,這湖已是平靜如初,想必那丫頭已經知難而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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蚣蝮懶洋洋地趴到了湖邊兒上。
有湖水一波波輕輕漫過來,讓他舒服的骨頭都酥了,連形態都忍不住地恢復成了足足百人大的白色大魚。大魚慵懶地甩了甩尾巴,忽然那半空中的尾巴一頓,金色的魚尾直衝上天,像是挾帶了巨大的怒意!
砰!
魚尾在湖水上狠狠一拍,濺起巨大的浪花。
一個“鯉魚打挺”,蚣蝮飛快鑽入到湖水中,沒幾下就消失不見。
——他的魚鱗不見了!
化形為人,這衣衫就是他的外表,白衣如身,衣角金紋如尾,而身上一方小小的白玉珏,乃是化形之後天然形成——如是龍身,便是脖下逆鱗;如是獅身,便是心臟之處;如是魚身,則是腹部軟鱗。
而現在,這條大魚的腹部,一片至關重要的鱗片,消失了!
是誰幹的,用魚鰭想也知道。
回憶起那丫頭抱著他大腿抽抽搭搭的可憐模樣,蚣蝮就覺得一股無名火直竄周身!連在水裡的美妙滋味都變的不美妙了起來——好一個丫頭,好一個蹬鼻子上臉的丫頭!大魚在湖中游的飛快,尾巴一路狂甩將整個湖面攪了個天翻地覆!
然後他看見的,就是散落在湖水上分崩離析的竹筏。
大大小小的木頭碎屑,稀稀拉拉飄落在各個方向,想也知道,這竹筏已經在浪頭的侵襲中徹底歇菜了。
那麼,那個丫頭呢?死了麼。
大魚說不出心裡的感覺,又驚又怒又有那麼點兒難過,他是沒想殺那丫頭的,無冤無仇又是他主動給擄了來,沒的害了那小娃一條命。想起那小不點兒,醜是醜了點兒,可好歹也陪了他半拉月,給他數萬年來獨來獨往的日子,加了那麼點兒熱鬧。
大魚扎入水中,開始尋找那丫頭的屍體。
四娃若想出這湖水,最起碼得有個七八日時間,可他就不同了,龐大的身軀,極致的速度,在自家泳池裡頭一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