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侍候主子!有什麼事,即可前來通知我!”丟下最後一句話,也跟在孟良胤身後離去了。
春兒心有餘悸地望著他二人離去的背影,直到那兩個影子完全看不見了,才猛然間想起來,摸爬著衝進了內室。
“主子!”甫進內室,一片昏暗裡,春兒便看見泠霜整個人趴在春凳上,滿身是血,嚇得整個人失了魂一般,當下便驚叫著撲跪了過去。
“主子,您怎麼了!這是怎麼回事啊?!怎麼回事啊?!主子……嗚嗚嗚嗚……”春兒年方十五歲,還只是個孩子,看到泠霜後背的衣服已經被打得殘破不堪,一條一條的血印子縱橫交錯,佈滿了整個背部,血肉模糊,她想伸手去碰,可是,卻不知道該碰她哪裡,這光潔無瑕的整個後背,竟連一寸完好的肌膚都尋不出來。
春兒連喚了五六聲,泠霜才醒過神來,慢慢地抬起一點臉來,虛軟無力地喚了一聲:“春兒……”
“奴婢在,奴婢在這兒!主子,您怎麼樣,您撐著點,春兒立刻去叫人來!”春兒已哭得亂了方寸,急急忙忙就要起身向外跑。
“不要!”泠霜一聽她要去叫人,慌得想一把抓住她,可是終究是沒有力氣,只綿綿地拽了一下她的袖子,又重複了一聲:“不要去……不能讓人知道……”
“可是……您……”春兒已哭得泣不成聲,一個勁地拿袖子抹眼淚。
“好春兒,你若是真心為我好,就誰也不要告訴,什麼也不要問,萬事,都等他回來再說……”
春兒自知此事匪淺,看著泠霜說話都這麼吃力,也不敢再 多言,只得含淚答應。
* * *
“好了,你也好好回去休息吧。”孟良胤與霍綱二人一同出城回了軍營。轅門前,孟良胤便與霍綱分了手,各回自己的營帳。
“是!”霍綱今日一天都渾渾噩噩,此時亦是再沒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了。向孟良胤一揖,便步回了自己營帳。
一燈如豆。即使已經打到了長江邊上,每日攻城略地,總有不少戰利品。段瀟鳴素來賞罰分明,恩賜手下將領,從不吝嗇分毫。以往得來的東西,自己幾乎一點不留,後來有了袁泠霜,也只是偶爾挑一兩件小玩意兒給她。
霍綱是段瀟鳴的左膀右臂,在段氏軍中,地位極高,每回得的賞賜也是在眾人之上。可是,他的帳中卻依舊樸素之極,就連案上那一盞羊油燈,還是從關外帶來的。憑他今時今日的地位,想要一盞好一點的油燈,是連吹灰之力也用不著的,可是,他偏偏就還是用著那故去用慣了的那一盞。
春寒料峭,夜風從帳簾的縫隙裡一個勁地往裡鑽,將桌上那燈盞裡薄弱的一點光源,吹得一抖一抖。他整個人站在書案前,影子被映得無比巨大,投在帳篷的內壁上,也跟著跳躍的燭火一道,一跳一跳的。
他已經這樣站了足足有兩個時辰了。他知道還有許多事情等著他去做,等著他去決定。可是,他就是不想動,也一步都動不了。他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這個計劃,孟良胤直到今天午後,段瀟鳴離開了軍營才告訴他。事前,除了孟良胤與袁泠霜自己,誰也不知道。他知道他們將這件事告訴他,不是因為他們信任他,而是因為他們需要一個人來執行!
呵!要不輕不重,傷皮見血,卻又不傷及內裡。這樣的打法,只有慣諳此道的人,才拿捏得準。袁泠霜身體自然不能與那些受刑的犯人相比。孟良胤垂垂老矣,也沒有那個力氣執鞭,要是隨便叫個旁人來打,打出個好歹來,段瀟鳴豈能善罷甘休?!所以,選來選去,還是霍綱最為合適。
“嗬!”霍綱忽然出聲一笑,羊油盞裡,長長的燈芯燒了老大一截,終是斷了下來,灰白的芯草灰燼落在書桌上,就像他此刻的心。
說到底,表面再風光,他也不過是段家的一個奴才罷了。他也本不指望怎樣,只希望她過得好,於願足矣!段瀟鳴待她,有目共睹,實實在在的捧在手裡怕涼,含在嘴裡怕化。他也總是為她高興。可是今日,她就躺在那裡,安安靜靜,自己將手帕疊了咬到嘴裡,鎮定地連氣息都不曾紊亂。
他真是亂了,亂得無法理解,無法理解這兩個人,無法理解這一份感情。他不過是個出身低賤的匹夫,也不懂那些吟詩作畫的風花雪月之士嘴裡說的愛情。但是,他今天親手握著這根鞭子,一下一下抽到她身上的時候,他腦中忽然迸出了一個解釋這,大概便是世人所稱的‘愛’吧……
只是,他沒想到,段軍上下沒有想到,天下人更沒有想到,她的愛,竟可以大到這般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