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齊國執政已經順利從莒國撤軍。跟真實的歷史稍有不同的是,崔杼這次沒有允許莒國繼續存在,他俘虜了莒國國君之後,帶領大軍回到國內。齊莊公熱情的親自來到崔杼府上,祝賀崔杼的輝煌勝利。席上,崔杼的夫人棠姜獻舞,齊國國君醉眼迷離,頻頻用目光示意棠姜的兄長、崔杼的管家東郭偃……
在齊莊公泡二奶的時候,趙武已進入九原,祭奠晉國的歷任元帥。他先祭祀了趙氏先祖,而後從韓厥開始,荀罃、荀偃一個不落,挨個祭祀一番。這個季節卻不是舉行公祭的時間。
此時範匈正忙著在新田城招待各國君主,各國君主是來新田“聽成”的,範匄在宴會上宣佈了各國明年應繳納的徵稅份額,並順便宣佈了明年的工作安排。範匄比較囂張,此時,晉國的家族兼併已經愈演愈烈,各家族面對範匄的威勢,已經噤若寒蟬。因此,在九原墓地上,除了趙武和他的屬臣外,沒有人同來祭奠。
古代的所謂掃墓,除了焚香敬獻祭品外,還要修剪墳墓上的野草,整理墳墓兩邊栽培的樹木。趙氏武士忙著幫趙武做這些瑣事,趙武自己則從一個個墓碑面前走過,彷彿檢閱這些士兵,也彷彿接受先輩的囑託。
許久,趙武問身邊的叔向:“這麼多晉國的大臣、前任元帥躺在這裡,假如這些人死而復生,現在站在我面前,你覺得誰最適合當作朋友。”
叔向沉思了一下,立刻回答:“韓伯最適合。韓伯性格溫和,待人寬厚,為了庇護自己的友人,甚至不惜跟國君對抗,這樣的人最適合當作朋友。”
趙武輕輕搖頭:“我說的是,如果這裡所有的人都站在我面前,你只能選擇一個人做朋友,你還會選擇韓伯(韓厥)嗎?”
叔向昂然回答:“當然是韓伯,我不考慮其他人。”
趙武走到一座碑文面前站住,輕聲嘆息:“其實韓伯作為長者,非常愛護後輩,但韓伯也有缺點,因為韓伯雖然待人熱心,但他從不善於反抗,不善於堅持。韓伯總想著與世無爭,總想著你不爭奪,上天會幫助你的……與這樣的人交往,雖然如沐春風,但你卻別指望得到他的幫助。我說這話,似乎涼薄了一點……然而……”
趙武的話音低沉下來,過了一會兒,他低沉的說:“當初趙氏下宮之亂,韓厥是反對的。事後他也保護了趙氏遺孤,使得趙氏有一天能夠重新站起來,他支援了趙氏遺孤重新回到卿大夫的行列,這才有了趙氏的今天。然而……”趙武談論趙氏,彷彿在說一個外人。叔向雖然有點驚詫,但他屏住呼吸,繼續傾聽趙武的話。
趙武低沉的說:“然而,如果韓厥當初明確阻止,也許欒書不敢輕易發動“下宮之亂”,也許趙氏的災禍會更輕微一點。如果我僅僅為趙氏這麼說,也許刻薄了一點,但厲公被弒的時候,韓厥明明表示了反對,可是他只是言語上的反對,從不站出來明確阻止。
我可以猜得到韓伯當時的想法。在強大的欒書與三郤聯軍面前,出面阻止下宮之亂,那是螳臂擋車,韓氏將因此陷入危機。為了不讓韓氏因此受害,韓厥從言詞上進行反對,禮也;而他行動上卻沒有明確阻止,自保其身也。他終究還是以自己的家族為重,雖然他知道什麼是正義,卻從不肯為了正義犧牲一個銅板的家族利益。這就是韓伯。”
趙武站在那裡不走了,叔向凝神看了看面前的墓碑,那是士會的墓碑。士會是範氏祖先,諡號“武”,故此稱為“範武子”。叔向想了想,回憶了一下範武子的平生事蹟,而後掃了一下範武子下首的墓碑,那是範文子士燮的墓碑。叔向點頭贊同:“真要說起來,九原墓碑叢叢,真正的大丈夫,值得當作朋友與之肝膽相照的,唯有範武子了。”
趙武輕輕點頭,他微微調轉了方向,指了指另一塊墓碑,說:“其實,欒武子(欒書)也不錯啊!雖然他是製造“下宮之亂”的罪魁禍首,與我趙氏有深仇大恨,但平心而論,欒武子值得當朋友啊!他自己生活艱苦樸素,自律非常嚴,對朋友卻絕對寬厚,乃至縱容。遇到大事的時候,該擔當的他從不畏縮。這樣的人,與之為友,也是一生的幸運。”
叔向指了指範文子(士燮)的墓碑,驚訝的問:“範文子是個寬厚長者,他勸誡國君的時候總走出於公心,學識淵博,總是喜歡提攜後繼者,教導後輩人生知識,這是一個忠厚長者啊!為什麼他不能作為朋友交往?”
趙武微微點頭:“每個人的人生都會面臨不同的選擇,因為選擇不同,人生的軌跡也不同。比如生在我們這個階層,可以選擇做一個萬世敬仰的“吃虧人”,可以做一個“蓋世大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