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平公沒有感覺到場中的氣氛緊張,他毫不在意的咳嗽一聲,自顧自的說:“怎麼能處罰師曠呢?他是我父親的大臣,我的師保,平常總教導我很多做人的道理。我身為學生,怎麼能懲罰自己的老師呢?快放了他吧!我要以此作為鑑戒。”
晉國公卿們鬆開了腰中的寶劍,趙武插話,打岔說:“把我那副琴拿來……老師(指師曠),君上已經願意接受教誨了,請老師繼續奏樂。”
師曠側耳傾聽了一下公卿們的動靜,輕輕點頭:“怎能不歡樂呢?我晉國全虧卿大夫們的努力,終於贏得了長久的和平,我們有資格享受這場歡樂啊!請讓我演奏。”音樂聲重新響起,齊女繼續舞蹈,晉國公卿繼續飲酒……
音樂聲中,範匄俯身與趙武交流,他低聲說:“人無信不立,先元帥荀偃病逝前,我在他的病榻前立誓,代替他徹底解決齊國的問題,你認為齊國現在算是被解決了嗎?”
趙武想了想,輕輕搖搖頭:“大子光是齊國的變數,他回去之後,齊國必然展開內亂。等內亂平定之後,我擔心他不承認過去的盟約,畢竟那份盟約是他父親簽訂的,而他父親現在瘋了。”
範匄眼一閃,馬上接過話頭:“你的意思是說,我們與齊國之間的盟約並不穩定,大子光取得內亂勝利後,我們必須與大子光重新確立盟約?”
趙武點頭:“恐怕我們即使與大子光簽訂盟約,他事後也不見得承認。齊國現在追求的是喘息之機,等到齊國稍稍恢復,以大子光的性格,他一定會報復的。”
範匄欣然點頭:“那就好,我就擔心齊國人從此不敢戰鬥了。”
範匄說這話,實際上是有私心的。他答應了荀偃要徹底解決齊國問題,現在帶回齊國戰利品的是趙武,那麼解決齊國問題的是趙武而不是範匄,範匄很不甘心。但如果齊國出現反覆,他們想著透過反抗減輕自己身上的徵稅壓力,那麼正中範匄的下懷,他可以親自帶領軍隊解決齊國,並將“征服”齊國的榮譽捏在自己的手心裡。
範匄的貪心毫不掩飾,趙武沒有跟他計較,他反而建議:“武衛軍即將整編完畢,既然齊國開始內亂了,不如把武衛軍派往黃河南岸,在我們新佔領土上與邾國(新遷移後的邾國)進行聯合軍事訓練,以便警戒齊國。”
範匄點頭:“軍事問題你說了算,我等今年只管坐看齊國動盪。等明年春耕結束,我打算徵召范家軍以及魏氏、欒氏部隊,再次邀請齊國人會盟……你覺得怎麼樣?”
範匄現在是元帥,他名下統領中軍,而中軍副將是趙武。範匄要出征齊國,卻不帶中軍去,反而要肢解中軍,留趙武這個中軍副將在國內,自己帶其他軍隊去。他是想去佔便宜。趙武徵齊獲得的收穫令晉國貴族眼紅,範匄現在想親自出手掠奪了。
趙武想了一下,答應下來:“今年糧食收成還好,我打算徵發二十萬青壯整修國內道路。對這些青壯用“納賦”的名義,召集他們新建貫通南北的道路,其中包括我們新佔的領土,但我希望國內能出一部分錢糧,支付部分勞動報酬。”
範匄想了想:“二十萬嘛?雖然用納賦的名義徵召修路工匠,可以節省部分錢糧支出,但不管怎麼節省,依舊是一大筆錢……算了,整修國內道路,確實對各地領主都有益,我許可了,回頭我馬上給韓起下命令,讓他從國庫調撥錢糧。”
範匄說完,音樂恰好停頓了一下,輪到鄭國敬獻的歌舞伎上場了。公卿們坐直了身體,準備欣賞鄭國歌女的表演。
鄭國是個大國,春秋第一霸是從鄭國開始的,這樣一個曾經的霸主國向晉國敬獻歌舞,更何況鄭國的屈服還是大臣們奮鬥十幾年才取得的成果,故此,公卿大臣見到鄭女上場,心中滿有成就感的。他們端正了身姿,準備好好欣賞鄭女的妙曼,也順便欣賞自己的得意。
宮廷樂女果然不同於民間。對於鄭奴,趙武手上並不缺乏,他獲得的一批戰俘就是鄭國戰俘,而後,鄭女當中長得好看一點的、清純一點的,都被他挑出來交給魯郤姬訓練。而魯國是與宋國是並列的禮儀大國,其在藝術上的底蘊不是晉國所能比擬的,魯郤姬精心訓練了一批又一批鄭女,另外還有頓國女樂,陳國歌女,再加上如今的齊女,趙武府中已算是彙集天下音樂之大全。
而一向以來,趙武就享有優待藝術家的名氣。“葉公好龍”的那位葉公現在就定居在趙氏,以教導趙城學宮的學生繪畫為生。葉公之外,列國無數的藝術家,以及有一技之長的閒人,都在趙氏享受著高待遇。趙氏的歌舞也為趙武增添了一絲藝術家族的色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