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化學成績,一個總分加和,緊接著是歷史、地理、政治成績,最右邊是八科成績加總。
也就是說,有兩個總分,然而真正重要的是第一個總分。歷史、地理、政治不過是意思意思而已,畢竟大多數人還是要學理科的。
我發現,成績單排榜上的第一名竟然是β——正在疑惑,看了一眼最右邊,她的總分可比我還低啊!
這時候張平在前面清了清嗓子:“咱們成績單呢……我跟徐延亮商量了一下,用的是隨機排序,就不搞那麼血腥的大排名了。樂意研究的同學自己根據右邊的總分排一下大致的名次我也不反對,看看自己是第幾梯隊的,也有個努力的方向。我就說一下前三名吧,第一名是韓敘,第二名是餘淮,第三名是朱瑤。韓敘和餘淮都排進了咱們學年的前三十名,大家鼓掌祝賀一下哈。”
我鬆了一口氣。雖然不排名不代表名次不存在,但至少,面對這樣一張密密麻麻的成績單,估計大家也只是看一眼總分,估摸一下大致順序,不會太過計較。我的面子某種程度上得以保全,不由得朝張平感激地一笑。
他竟然看到了,也很得意地揚揚下巴,摸摸後腦勺。
當然我也聽到班裡有人很不滿地抱怨:“搞什麼啊,亂七八糟讓我怎麼排啊!”
我黯然。和我這樣只想遮羞的人不同,還是有很多人覺得搞這種維護隱私的排名表是非常浪費大家時間、精力的無用功。我想為張平鳴不平,卻又沒有底氣。
我小心翼翼地問餘淮:“喂,你是希望名次排出來還是不排出來?”
他心不在焉:“對我來說都一樣啊。”
我嘆口氣。的確。反正他就在前三名。
他又轉過來,看著我,眼睛亮亮的,好像想起什麼似的,說:“不過……其實還是不排的好,多無聊。”
我很大力地點頭,眼睛有點兒酸:“是啊,是啊。……多無聊。”
他沉默良久,我突然感覺手背一暖。
這次是他主動地捏了捏我的手,很小心地,很兄弟情義地,說:“會好的,慢慢來。”
我爸在飯桌上問起期中考試的事情,我沒搭腔,只是告訴他,週三就開家長會,五點整。
他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再接再厲:“那你們成績都出來了是嗎?”
我張了張嘴——不是不想告訴他,只是不想當著齊阿姨和林帆的面說出自己那慘不忍睹的成績——不管怎麼丟人,我只丟給自己家的人看。再怎麼說,他們也是……外人。
飯桌上有幾秒鐘的安靜,突然齊阿姨站起來盛湯,笑著說:“剛考完,哪能那麼快啊。耿耿,還要不要湯了,阿姨給你再盛一碗?”
我把碗乖乖地遞過去,感激地一笑。
晚上,我趴在書桌上什麼都不想做,門也沒關,隱約聽見客廳裡面我爸和齊阿姨的談話聲,中間夾雜著齊阿姨刷碗時發出的叮叮噹噹的響聲。
“你去單獨安慰安慰她,我看她情緒不大對。我和帆帆在的話她有話也沒法兒跟你說。”
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感覺。自己老爸遲鈍得很,倒是一個外人心思透徹,把你看得一清二楚,這無論如何都讓人感動不起來。
我爸依言進屋,順手帶上門,隔絕了林帆的四驅車和齊阿姨的刷碗聲,把一杯牛奶放到我的桌上。我趴著沒起身,悶悶地說了一聲“謝謝老爸”。
“考得……不理想?”他試探地問。
我“嗯”了一聲。
“……排多少名啊?”
“我也不知道,我們班沒排名。”說出這句話的瞬間極其感謝張平。
“……那……”他似乎沒話說了,站起來踱了兩圈,在我背後拍拍,又揉了揉我的腦袋,說,“勝敗乃兵家常事,常事,別太往心裡去。會好起來的,畢竟你入學就跟人家有差距,這個要承認,一步一步來。”
他這麼溫柔,我反倒從一開始的一肚子怒火轉為埋怨自己不爭氣。的確有一段時間將怨氣都歸結為父母逼迫我進了一個不屬於我的變態學校,然而這一刻,卻深深地感到乏力。別人的孩子都有能力給爸媽帶來榮耀,為什麼我什麼都做不了呢?
我點點頭,鼻子堵了不敢出聲,側臉緊貼在桌面上,動起來的時候有點兒疼。眼淚順著眼角流下去,隱藏在臉頰和桌面之間,他看不到。
“要是理科學著吃力,不用著急,高一一過去,咱們就學文科,乖。”
如果是餘淮,一定會不屑地問,你怎麼知道學文科就一定會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