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意,卻處處可見用心仔細之處。
待醒來,午飯早已錯過,從窗外瞧去,遠處天際雲團如火,半輪紅日墊靠於其上,眼看著便要沉沒西山。不知不覺又至慕昏,本略嫌有些燥熱的天氣也變得清涼些。紫姬穿衣下床,才走不過數步,驀然眼前一花,身體搖晃數下,就要跌倒,鍾月敏眼疾手快,急忙伸手攙扶,問道:“姿姊姊,你怎麼了?”紫姬微微吸氣,按捺心神,柔聲道:“沒什麼,想必是適才累了。”鍾月敏狠狠瞪了穆雙飛一眼,哼道:“都是他不好,偏要弄出許多花樣。紫姊姊,你也是,何必事事都依順著他呢?這個好色的,嗯嗯,把你折騰成這樣,我也心疼了。”穆雙飛笑道:“你是不是也吃了古狐的藥丸,想要報仇,所以心疼哩?”鍾月敏撲哧笑道:“下次等你*了衣服,便將你褲子扔到外面去,看你還能不能得意。”紫姬聽見外面腳步聲響,急忙喝止,低聲道:“哎呀,有人來了,這些夫妻間的話,可別當外人提及。”話音甫落,就看門上格紙映出一個瘦俏人影,雖發育並未成熟,卻也有幾分凹凸玲瓏誘惑之處,脆脆道:“駙馬爺、郡主和二夫人,殿下正在前廳等候。”
鍾月敏吐吐舌頭,道:“被催促,我們就出來了。”快步走到案臺旁的銅鏡之前,仔細照耀一番,將凌亂的頭髮收拾齊整,又按照紫姬指點,盤了一個髮型,真是青絲綿擁、綠髻成雲。女兒家,哪一個是不歡喜滿頭長髮的,此時鐘月敏想起風鈴庵的眾家姊妹,反不覺替她們感到有些唏噓可惜,轉念一想,不由暗下慚愧:“我意志不堅,方才受師父和母親飛鴿傳書,遙相允可,準我還俗嫁人,焉知別的師姊妹也和我一般?看他們素日誠心禮課,心無旁騖,他日必然都是可以成佛為尊、得赴極樂世界的。我,我或許會下地獄吧?”見穆雙飛笑呵呵負手立於背後,心中登時一陣甜蜜,忖道:“只要和雙飛在一起,天上地下永不分離,便是真墮入地獄,有何懼怕?”驀覺腹下有些異樣,低聲“哎呀”,從椅子上站立,順手坐過盆架上的一小塊布巾,匆匆惶惶衝入窗邊帷幕之後。穆雙飛不知所以,才要過去觀看究竟,鍾月敏探出腦袋,急道:“都是你害的,別過來。”穆雙飛愕怔片刻,腦中靈光閃動,立時恍然大悟,笑道:“既和我脫不了干係,愈發應該過來看看。”紫姬拉住他,莞爾道:“這不比適才同床共枕之時,你強過去,反教人家嬌羞難勝。老老實實站於原地,哎呀——”忽然滿臉通紅,鬆開手,不聲不響走到盆架旁邊,一樣摸起布巾,步法似有些彆扭地朝鐘月敏走去。卻藏匿在另外半邊挽起的羅帳背後。穆雙飛揉揉鼻子,道:“我替你們守著門口,別讓外人自己闖進來。”走出廂房屋門,順勢把門扇合上。一名十三四歲的小婢恭恭敬敬垂首立於廊旁,萬福施禮。這等年紀,已能諳悉男女之事,才剛在外面聽聞真切,胸口砰砰亂跳,此時見穆雙飛出來,腦中胡思亂想,愈發手足無措,索性眼睛便盯著地面,似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待雙女梳洗打扮完畢,那邊九華和金算盤方才打著哈欠、伸著懶腰從小房間走出,口中兀自嚷嚷著“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云云,形容愜意,卻也滑稽。小婢掩嘴笑道:“諸位貴客請隨奴婢來。”到了前廳,筳席皆已佈置妥當,八王爺坐於正中,左邊依次坐著青鬃獅子精賽孟嘗、韓福成、其餘一眾王官等人;右邊座位空虛,站立一排家僕,見得小婢,都小跑著迎接過來,殷勤恭肅地請著穆雙飛、鍾月敏、紫姬按序應席,金算盤和九華敬陪末座,再看旁邊,尚有一個座位。金算盤是生意人,心思細密精明,忖道:“王府之中,最重規矩禮儀,不會平白無故多安設一個位子,此番必有講究。”果真,八王爺笑道:“還有一位朋友,如何不見面?”韓福成抱拳道:“千歲,已然派人去請,想不多時就該回返。”言罷,就聽外面有人哈哈笑道:“在下不過一介草民,遊走四方,怎敢當得起八王爺這般看重?”九華喜道:“是郎中大叔來了。”但見曹甲重揹負藥簍,昂首挺胸闊步而入,頜下三縷長鬚飄飄然別有神仙韻致。他才在空座坐下,四下閃出歌舞豔妓,鼓樂齊鳴,笙簧共奏,大廳之中,登時洋洋熱鬧。鍾月敏不懂什麼歌舞,紫姬卻是大行家,細細觀賞,暗下讚歎:“式式舞弄莫不齊整劃一,如此佈置,精心妙意,好了得咯。” 八王爺態度甚為親和,待一支舞曲演奏完畢,便端著酒杯走下主座,道:“其實諸位方才踏入大廳,小王便即後悔了。”眾人不知其意,皆是愕然,卻看他撫須笑道:“小王被人稱為千歲,長安郡主也是千歲,今日得了準確訊息,各州府業已貼出喜文,駙馬爺正被封爵‘護國高陽公’。三位千歲無大小殊異,便是入席,就該並肩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