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但見迎面便是一條潔白如銀的小瀑布,正順著一面低矮錯致的石崖垂瀉下來,水聲淙淙,浪花四濺,潭面層層水汽被風吹掀,倏搖升騰。旁邊有一條長白石條相序連線的臺階,於花色草叢之間伏延迤邐,直通至土坡上的一座兩層樓宇門前。何以成正負手以背,立於一片紅葉勝火的樹林之下,撫須觀賞景緻,左近隨侍一位雙髻盤挽的稚氣小童,手中抱著一件樂物,長脖寬肚,潤滑如意,正是蘇州之特色名器琵琶。看見他們走來,呵呵而笑,遠遠高聲道:“昨夜清夢好,該是南枝發,不曉得諸位朋友睡夢何如?”穆雙飛笑道:“雲窗夢閣沉沉,晨風吹來日遲,酣睡甜熟,多謝何官爺妥帖,竟能佈置龍床鳳榻、並蒂錦衾。”原來他們夫妻居於暖室之中,方發覺那床鋪被褥皆是新色,床案有鐫刻,悉為龍鳳相戲、男女歡媾之景,錦緞棉被,則不滿鴛鴦並蒂圖案,不由感慨何以成老謀深算,卻頗多細密用心。鍾月敏和紫姬無論脾性如何不同,豪爽嬌柔迥乎不同,刻下的神態卻是一樣的,莫不垂首嬌羞、赧然難持。何以成挼袖嘻嘻道:“汝等可謂之金童玉女,天作之合,我焉敢怠慢呢,請上來說話。臺階被露水洗過,比較滑溜,足下小心。”
此地樓宇,卻和何府別處種種亭臺軒榭不同,內外牆壁,盡皆選用上好的竹材建構,佈局雅緻,氛圍清麗,呼吸之間隱約可聞竹妙之香。何以成同穆雙飛並肩而入,鍾月敏和紫姬緊隨其後,金算盤迴頭不見九華,正自詫異,卻看他竟和捧著琵琶的雙髻小童有說有笑,言談中間,頗多談論“宮商角徵羽”五音之事,忍不住暗笑,心想:“他自得了青衣觀主贈送的神鼓,對樂律之道,漸漸引惹興趣,素日纏著雙飛問東道西,如見瞅見年紀相仿之琵琶小兒,遂難捺好奇,也要討教。”老仙和華鼎大王正走在椅子上喝茶,見他們進來,起身相迎,笑道:“來,來,昨日未說完的話,今日接著聊。”
何以成笑道:“早點未吃,肚腹餓得難受,哪裡還有氣力閒聊。”傳呼下去,送上一座上好的白魚清蒸羹。華鼎大王喜形於色,道:“想不到穆公子等人,在他何官爺眼中,可是緊要得緊啊。白魚清蒸羹聞名雖頗為普通,其實大非尋常。我來了多少回,被接待得也算稱心如意,可是每每要食品此魚,何兄便東西推諉,只單單用些魚翅海鮑搪塞我。”老仙笑道:“我也不過品嚐一回,那次他卻是舍了一把豪錢貴料,做了慢慢一個盆。只可惜我是修正得道的老頭兒,丹田純陽元氣需時刻襄護,不敢貪戀美味,僅吃了一二口。所食雖少,然鮮香溢口滿嘴,繞纏不散。”華鼎大王哈哈笑道:“仙長,你細論其妙便罷,何必連垂涎三尺,哈喇子沾溼雙唇鬍鬚?”老仙面有得色,道:“由此可見,我所言非虛。何官爺的白玉清蒸羹,真的非常好。”何以成道:“這位千歲郡主,乃是風鈴庵門徒,雖已還俗婚娶嫁,成了穆公子的內人,然並未脫出師門,可謂之風鈴聖地之俗家弟子,對不對?這般看來,和我也略扯帶得一點兒干係。她在秀雲軒七日七夜,勤修苦練,縱然不能完全掌握雨神尼諸多法術玄妙,卻也十之三四繼承了神尼前輩之衣缽。”手指穆雙飛,道:“短短時日,鍾夫人雖然未必能將多種降魔除妖的經文諳熟於心,可是她的丈夫,正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容後時慢慢替她解讀詮釋,還怕不能助她將《小周天逆行論》等玄法佛功修煉得如火純青?”老仙笑道:“這位小哥雖是半妖之體,可秉性聰慧、才學過人,見識閱歷亦卓越不群。有他輔佐鍾姑娘繼續修煉雨神尼妙法,再好不過。”何以成頷首稱是,旋即嘆道:“雨神尼生平未遺憾,便是恨不能看見自己的絕學神通在師門傳承下去,從而弘揚其師父、風鈴山開派佛尼降妖除魔、掃蕩人間邪佞之宏圖壯志。我想鍾夫人全盤習得雨神尼本領之後,或能將這一絕藝法術代為傳回風鈴庵,完成她老人家未競之願。 歡欣之餘,便是做出一盤白魚清蒸羹,又有何妨?”華鼎大王揶揄道:“你們一個喚人家是‘鍾姑娘’,一個叫人間‘鍾夫人’,錯了錯了,亂了亂了。既然嫁作人婦,身體給了丈夫,就該隨夫家姓氏。依我看,稱呼為‘穆夫人’才是合宜。”九華促狹心起,跳到鍾月敏跟前,端然道:“鍾夫人見好。”不及她回應,又飛快衝到紫姬跟前,一本正經道:“鍾夫人受禮。”雙女相交瞥顧,就是面如彩虹、霞映橙鏡,嬌羞無比。各各入座,等候白魚清蒸羹上來,期間且先品嚐多樣精緻的面糕、點心、米粥、小菜,佳餚案錯,皆珠澤璀璨,形形種種都屬色香味俱全之上品,可見選料烹飪何等精心著意,眾人莫不由衷讚揚。尚有一些奇異蜜餞,非但最合九華味口,便是穆雙飛等人亦愛不釋手,溢美不絕。九華顏色喜動,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