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甲的老人正在凝精會神地對奕。
北首那人灰髮挽了一個道士髻,老眼中光芒閃閃,大鼻闊嘴,花白山羊鬍,臉上皺紋甚
少,紅光滿臉。穿一襲灰直裰,腳下是芒鞋,腰帶上吊著一個魚囊,亭柱旁擱著一根釣竿。
南首那人個兒粗壯結實,但臉色泛青。鴨蛋頭,頂部光光,三方環發。金魚眼,朝天
鼻,厚厚的嘴唇凸出,看去有點愚蠢的神氣。穿藏青色對襟裝,腳下是抓地虎快靴。看外
型,暴戾之氣溢於言表呢。
中海剛接近茅亭,鴨蛋頭伸在棋盤上一抹,說:“不必說半壁江山,全給你也無所
謂。”
老漁夫呵呵大笑,說:“你這人就是英雄氣短,輸不赳,嬴了哈哈笑,輸了做鬼叫,只
知道抹棋盤。”
“好,算你嬴。”鴨蛋頭說,一面抬頭瞥了中海一眼。
中海踏入茅亭,放下包裡,泰然地說:“兩位老伯請繼續下棋,不要因為小可的冒昧而
打擾了兩位的清興。”
這些天來,他沒有心情笑,笑巳從他的臉上消失了,臉色自然不會好看。
老漁夫含笑問:“小夥子,你從何處來?”
中海坐在亭腳下,取出一包糕餅大嚼。亭子地勢甚高,張目四顧,看不見任何村屋,也
沒有田地雞犬不聞,一看便知道咐近沒有人家,他只好啃乾糧了。
他打量兩老一眼,伸手向西一指,說:“湖廣。”
老漁夫淡淡一笑,挪了挪木凳又問:“何去?”
他□下口中糕餅,仍然簡略地回答:“天涯。”
老漁夫將手中的酒葫蘆丟給他,又問:“何從?”
“四海為家,無所適從。謝謝老伯的酒。”他答。
鴨蛋頭可能誤會了他的冷淡神色,以為他傲慢,冷哼一聲,不懷好意地說:“入門休問
榮枯事,觀看容顏便得知;看這小子就不是個長進貨,難怪只配做江湖小混混,沒出息的小
痞棍。”
中海咕嚕嚕喝了幾口酒,瞥了鴨蛋頭一眼,冷冷地說:“小可並不想和你吵架。”
鴨蛋頭暴眼一翻,站起叫:“吵架你又能怎樣?”
中海自從遭變之後,心情本來就不好,性情大變,火氣也旺,冷笑道:“我會以眼還
眼,以牙還牙。”
“你還給我看看?”鴨蛋頭雙手叉腰,傲然地說。
中海吞下最後一口糕餅,說:“入門看眼色,出門看天色;你印堂發暗,臉色發青,誰
則目下你中氣充沛,身壯如牛,但病謗早伏,體內惡疾將發。近期內如不一病不起,也將惡
運當頭。”
鴨蛋頭臉色大變,一聲怒叫,向前急衝,驀地飛起一腳,向坐在亭口的中海踢去。
中海雙足一點,橫移五尺,換坐在一根亭柱下。漁夫舉手急搖,叫道:“洪兄,不可魯
莽。”
鴨蛋頭已轉過身來,怒叫道:“這小子定是黑狐田春派來的眼線,饒他不得。”
“何以見得?”老漁夫問。
“他指出我體內惡疾將發,惡運當頭。黑狐打了我一支毒藥鏢,我將鏢毒迫在丹田下,
知者不多黑狐奪了我的落雁寨日一把火燒個精光大吉,不是惡運當頭麼?他如果不是黑狐田
春的人,怎會知道這些事?”
老漁夫呵呵笑,說:“你真傻,他如果是黑狐派來的人,還會當麵點破?”
“這就是所謂虛則實之實則虛之,黑狐詭計多端,焉知這不是他的詭謀?寧可錯殺一
萬,也不可放走一人,我非斃了他不可。”
“不可胡來。”老漁夫叫。
“不!這傢伙該死。”鴨蛋頭怒吼向中海迫近。
中海火速站起,將酒壺遞給老漁夫,一面說:“看你也不是個好東西,叫打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