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消氣。
消氣?喜歡的女子都被他殺了,她如何消得了?她第一次對侄子聲色厲荏,大大地斥了他一頓。
李隆基一直惶恐聽著,後來她的八哥李旦聞信走了過來,她賣了新皇一個人情,沒再懲處,只說要厚葬婉兒。
就像《詩經·綠衣》篇所說的一樣:“我思古人,實獲我心。”李令月望著婉兒的遺物,也在追思伊人。她憶起了婉兒的好,也明白了婉兒在她心裡的地位。可笑,她當時還猶豫自己是不是愛婉兒。現在婉兒不在了,她卻確定了,她是愛婉兒的,婉兒的死對她來說竟比薛郎的影響還大。她近一週沒有胃口,夜|夜守在婉兒的靈堂前,親手為婉兒撰寫墓誌銘,一下一下地幫她雕刻。
“瀟|湘水斷,宛委山傾,珠沉圓折,玉碎連|城。甫瞻松檟,靜聽墳塋,千年萬歲,椒花頌聲。2”
她想:若有來生的話,她定會好好待婉兒。這一世婉兒大半時日都對她求而不得,那下一世就讓她搶先吧。她要好好的追求婉兒,讓婉兒過得安寧舒悅。
想到昔日的種種,李令月又一次愁上心尖,她攢住一旁微怔少女的柔荑,拉著她坐到了身邊,柔聲安撫道:“方才是我力道大了,我向姐姐道歉。”
只有在犯錯時,才會耍賴喚她姐姐啊。上官婉兒抿唇淡笑,神色有些訕然。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被人吻,而這個人竟然還是個女子,更為神奇的是,她居然不厭惡這種有悖禮教的事,甚至說還有些歡喜。上官婉兒啊,你真是白讀了這麼些年的聖賢書。
正自嘲著,她卻又聽李令月問道:“今日的晚宴姐姐怎麼沒來呢?”
上官婉兒面露苦澀,人家沒邀請她,她如何去呢?她未回覆,那廂李令月好似看出她心聲一樣,接著問:“可是阿孃對你說了什麼?”
上官婉兒並未覺得武后的話有何不對不妥,但也不願離間母女二人的關係,只道:“我如今的身份確是與以往不同了,有些事以前做得,如今卻是做不得了。”
這是暗指她如今是李治的才人,不止是武后的女使,昨日的家宴並未請其他妃嬪去,她自然也無法去得。李令月當然聽得出這層意思,可她還是覺得母親做了些什麼,遂直視著婉兒的眸子,有些逼問道:“我不在的這段時日,阿孃待你好麼?”
上官婉兒被她盯得直想避開,可手被李令月緊緊攢著,再觀那人的眸色灼灼之中卻還帶著滿滿的關切,她抿抿唇角,終還是答了出來,“天后待我很好。”頓了頓,她卻又多問了句,“你呢?”
第15章
“我也很好。”李令月握著上官婉兒的手盈盈笑著,“我還給你招了個徒弟。”
“是蘇家的那個小娘子麼?”上官婉兒問。
李令月頷首,食指輕點了下婉兒的鼻尖,笑道:“不愧是我的婉兒,真是聰穎。”
還是這樣的舉止輕佻啊。上官婉兒微垂下頭,面上隱隱有些羞澀,李令月的那句“我的婉兒”,讓她的心緒起了波瀾。
而她這副略帶嬌羞的模樣,恰是李令月的心頭好,李令月不加避諱地直視著,直到婉兒禁不住抬起了頭,她才擺出一副關切的模樣,道:“婉兒,你的面色有些紅。”伸手撫了撫,又驚訝道:“而且還有些發燙,是不是病了?”
上官婉兒更是羞得赧然,直埋著頭揮手讓李令月不要多想,“我沒事,可能是有些累了吧。時候不早了,公主也該回去了。”
李令月自然知道婉兒這是無措了,她素來是個霸道性子,看上的東西即便在他人手中也要搶來,可面對婉兒,卻是耐心得很。畢竟婉兒此時還算是個輕|稚的少女,她還不想這麼早就把人家嚇壞了,遂只微微笑著,“那好,我先回去。明日,你著個時間過來,我給你辦個拜師大典。哦,還有,過些日子就是上元節了,阿孃那天應該會予你假,你可不許把它訂出去。我要帶你出宮看花燈去。”
說完,她也不顧上官婉兒剛剛啟開的唇角,轉身就走了出去。對著送出來的婉兒柔和笑笑,她夾緊馬腹揚鞭而去。
上官婉兒看著那漸行漸遠的颯麗背影,默默唸了句,“近一年過去了,她還是沒有變。”
※
翌日,上官婉兒還未尋出空閒來找李令月,李令月便被武后叫了過去。
李令月到那時,武后正坐在主座批閱奏章,武團兒站在她身後侍奉,而上官婉兒則在她斜下首的矮桌上持著筆墨書寫著詔書。
李令月側眸瞥了眼頷首書寫的上官婉兒,不由覺得心情大好,眉眼彎彎地向武后行禮,“阿孃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