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米水。
——特地攢了兩頓的。
冬天,不會臭的。
總是風雨裡來去,火血之間掙得的命,穆炎的頭髮被毀得厲害,額際新長的發和束起來的那些一比,就知道了。這麼糙這麼硬,偏偏是長的,打理時候想必十分扎手,還容易折傷了。
洗的時候用這個,日積月累,就會好些。
穆炎兌完澡盆裡的水,回身,出來,半路接了手,對著著那混濁的黃白色漿水看了半天,沒有抗議,放到一邊。
小狐狸湊過去,嗅了嗅,舔了一口,興味索然地轉開了頭。
火塘裡填了兩塊柴,我拎著小狐狸的後頸出了澡棚,帶上門。
院子裡頭,陽光正好。雖是冬天,卻也暖暖。
前天挖了不少冬筍,水邊大樹深處還找到一些食用菌,就是森林裡天然的小春天,這季節,那些蘑菇還是老得很。
昨天去弄了些魚。穆炎說是不冷,可想想就知道,冷的程度差別而已。他就算和那寺御學箭一樣,會走路就開始修內力,至今也不滿二十年。而且,這內力,哪裡是好修的。
冬天魚都呆水底,他說水下有地熱。
我蹲在潭邊試了,水溫的確是在零上兩三度……
不過還是一條魚就夠了。
手頭還有兔子山雞山貓野豬肉,和幾隻山雀子。
山菌煨野豬,蓋澆米飯。
——沒辦法,山菌那麼老,和肥美些的野豬肉一起煨爛了,吸了油水鮮味去才好。
雞肉冬筍餃子。
——兔肉冬筍?好像還是雞肉和冬筍比較接近。
清蒸魚,整條的。
——拿嫩筍殼山蘆根一起蒸,去點腥氣。姜蒜蔥都沒有,記得明年要找來種。
椒鹽山雀。
——紅燒?調料就鹽,一些辣椒,幾兩菜油,怎麼燒?
筍絲湯。
——再也沒有別的蔬菜了。
應該能把穆炎餵飽了吧?
壁爐裡頭,炭火還有餘光。
前頭,一張矮桌,兩張椅子。
都是竹的。
桌上一個大淺碗,一個小淺碗,兩份山菌裡脊蓋澆飯。
一盞油燈。
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餃子,一個個浮在餃子湯上,擠滿了碗麵。
長方形魚盤,平攤的嫩筍殼下墊了蘆根,上頭一條魚,鯽魚。山裡野魚背脊發黑,一看就知道不是吃飼料的。連頭帶尾近一尺長,尾鰭翹在盤子外頭。
一碗筍絲湯,就是清水、鹽、筍絲。靠著冬筍的鮮味,倒也清口,剛好和魚肉之類換換味。明年記得醃鹹菜,鹹菜筍絲湯……
一盤山雀串子,白的青的竹籤,竄了焦黃的雀子在中間。一根竹籤一個,好啃得很。
“穆炎,這個給你。”小心點上一盞燈籠,遞過去,“歲歲平安。”
細竹蔑,薄紅稠的圓柱形燈籠,裡頭點了小竹節的油燈,柱面上繃的一圈綢上,寫了歲歲平安四個字,安字後頭畫了個小人兒,大腦袋小身子的那種,在一枝樹蔭下,攤成大字型,枕著一把鋤頭打呼嚕,鼻子裡吹出一個泡泡。
“?”穆炎詫異,微愣,指了指自己。
“是啊。”沒看到泡泡裡頭那三行蠅頭小字嗎?
楷體,我仿著他筆跡寫的:
我是南山農獵一把手
諢號野雞兔子見了愁
——穆炎。
“給……?”穆炎側過些身,正對著燈籠端詳,一邊又指了一下自己。
“……”這裡還有別人麼,輕輕捻了下吊線,燈籠轉起來,小人兒和四個字輪番出現,下面的燈穗旋了開來,“嗯。”
穆炎侷促起來,接了那個燈籠,而後訥訥,微微動動唇,“……沒……”
“今年你知道了。”我瞭然,本來就沒想他送我東西,倒是沒想到他會想到有來有往。我以為他會傻上一會,而後收了就好了,“明年記得就好了。”
看看他還是不安,豎起兩根手指伸到他面前晃晃,“雙份的。”
“好。”穆炎把燈籠轉著看了一會,去壁櫥旁邊竹筒裡拔了根筷子,走到自己房間門口,踩了根凳子,在閣樓樑上徒手釘了一寸筷子進去,而後掛了燈籠。
“開年夜飯了。”我看著他下了凳子,側仰頭看著那小人兒發呆,好笑又心疼。
想必是記事起的第一份禮物了。
等等見他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