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本就是伶俐能幹知分寸,才會被梁長書派來伺候我,兼監管著我的。前日的宴席,從準備到那一晚的剎那繁華,自然都少不得她們去幫手。平素宣綸和我交情如何,她們哪能不知道,到頭來還不是一聲不吭,直等得司弦拼著捱打捱罵闖了過來,我才曉得出了事。
所以說……
我冷冷淡笑。
“……是,公子。”桃青先開了口應了。
兩人加了水,而後照舊齊齊一躬身,出去了。
抱膝團身,埋頭到水裡。睜大眼睛看著桶底,幽幽的光跟著燈苗跳動,折射入水,一片暗晦中的斑斑駁駁。
發生了什麼?
還是,有個地方脫節,想不清楚麼……
胸口一點點窒悶撐痛,眼前卻一寸寸清晰起來。
厥過去之前,宣綸,已經嚥氣。
可那之前兩三個時辰,他還好好地,在梁長書的生辰慶席上彈琴。
是了,他那麼喜歡琴。
又那麼喜歡梁長書。
為了那個曲子,那麼認真專心續譜,為之苦惱為之樂。
十指翻飛如同有靈,眸中神采奕奕生輝。小聲竊竊說著喜歡,一轉頭,又嘆氣嘆得像是已經七老八十。
害得我忍不住剽竊了那麼多故事詞話,倒出來給他。
而後看著他聽到緊要關頭,撐眸,拽自己的衣角,身子不由自主往前傾一寸,又傾一寸。
又在故事結尾時候,或悵嘆,或頹然鬆口氣,或驚愕無語。
十分可愛。
活生生的,可轉眼就……
他才十四呵……
還是個孩子!
我十四的時候,我的弟弟們十四的時候,都在做什麼?
司弦昨夜裡一路哭著領路,瘋跑之間,他絮絮說了些什麼,我聽得不怎麼清,也不怎麼記得了。可昌弄君三字,還是明白的。
宣綸,十四……
卻已成了那些冠了禮依舊沒有半分人性人樣的禽獸的犧牲和玩物!
腰上肋下被人一攬一提,身子猛然出了水面。
乍然間,反射性狠狠一肘向後撞去。
“公、公子?”穆炎聲音裡洩出幾分惶恐,而後又恢復了原本的樣子,“屬下失禮打攪,請公子責罰。”
卻沒有躲沒有架招,也沒有鬆開手。
“不關你的錯。”我回神,好在擊出時已經意識到不妥,卸了後勁,“我想著些別的混事,一時驚到了些。”
低頭看著自己垂在身側的手,還在抖。
不止手,連身子也在抖。
還好穆炎沒鬆手,否則,鐵定摔了。
只是,這是怎麼了?我真的得了打擺子麼?
瘧疾的症狀是這般的麼?
我一直驅了蚊的……
卻真的覺得冷。
渾身都冷。
……冷?
這天氣,擦乾捂捂就好了罷?
“穆炎,幫我拿個巾子。還有,替我把被子抖開罷。”
“是,公子。”
三十四
“剛才,傷到了麼?”
“回公子,沒有。”屏風外傳來的聲音一貫無起伏的調子。
“想想也不可能。”我悄悄嘀咕,套上內衫。
卻抖得打不好結。
盯著彈鋼琴的手指半晌,放棄,胡亂挽了衣帶,起身挪到床邊。
腳下有些輕飄飄的,好像重心在腦袋上似的,總覺得踩不到著力處。
“公子,粥?”
我跌坐到床沿,搖搖頭。
沒胃口。
“公子,發?”穆炎放下手裡的盞,取了跟幹巾子,照舊問了等回答。
點點頭,抱被而坐,由著他細細擦。
“宣綸他,究竟怎麼傷的?”穆炎沾著床沿坐了,我靠在他側身,慢慢攢夠了準備,開口問。
“昌弄君存意已久,此番有要事成議,借而開口,大人允了。”
好一項定金!
不知我有沒有聽錯,穆炎言語間似乎理所當然。
“宣綸不從?”
若是我能在席上……自然勸他。熬過去就好,難不成還、還替那混蛋守身殉節?!
至於之後……
大不了為他入幕梁王,以我的全部籌碼,梁長書也好,昌弄君也好,決不可能為了個宣綸和我翻臉。如此,便能護住他。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