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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沒留著,可惜了。
本以為,那樣笨笨的小東西,能跑去哪裡?
誰成想中秋一面,竟再沒相見,後來聽說被抓去了州衙門,再後來就隨著韋二公子幾人浪跡天涯海角,難覓行蹤了,他終究棋差一招。欺騙的恨,失去的痛,無力迴天的懊惱與不甘最終被漫長的光陰磨得平整,只剩淡淡的遺憾。
人大概是不可以那麼幸福的。
墨臨想,他曾經失去的,與如今擁有的,其實都是很好很好的,總這樣與自己過不去,就太沒意思了。
“總管!總管!!”外面院子裡叫著,墨臨抬頭望去,一個黑色的身影從門口晃過,撐著把白傘,瘦高瘦高的,聲音卻是溫和:“什麼事?”
外面幾人嘰嘰喳喳的說著什麼,慢慢走遠,小院裡又安靜下來,只有沙沙的雨聲。
想來,青葉到他身邊做事,也有兩年。
那天小硯領他到了自己面前,還真是嚇了一跳,青葉低著頭,似也有些尷尬。小硯拉著青葉,把人家誇得天花亂墜的,簡直就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了。得知雲傘與南竹雙宿雙飛的訊息,心情本就沮喪得要命,不想再聽小硯聒噪,於是就扔下一句,我近日準備成親,你若想留就留下。
本想他知難而退,從此莫再往來也就是了,沒想青葉猶豫陣子,竟然應下,然後一路看他娶妻生子,默默安守本分,做事認真又細緻,頗得信任。正好調換官職,原來的管家不願離開保德縣城,搬到新衙門便將他提拔起來,寫字算帳清清楚楚,與人和善又能服眾,辦事也很公道。
柔弱的妻子自從生產之後,身體便一直調理不好,打那以後家中裡裡外外都是青葉在照料,如今搬到此處又有些水土不服,整日病在床上。想到此處,不由得暗暗嘆息,梅娘溫柔體貼,帶給他多少關懷,撫慰他黯淡的心情,兒子小小嫩嫩的如同粉團一般,正是咿呀學語,討人喜歡的時候。
他沒有什麼不滿意的……
大家都是這樣過……
平淡的日子漸漸磨滅人對生活的激情,他身邊的一切,都是按部就班,井井有條的進行,當年那樣的掙扎,那樣的忤逆,想與小傘在一起的心情,到了如今,都像夢境一般,沒有人知道,他曾經那樣愛過一個人。
過於平靜了。
墨臨覺得自己的某一部分,慢慢的,就要這樣溺死在平靜的生活中。
“老爺……”青葉輕敲門扉:“老夫人來了。”
墨臨斷了回憶,放下毛筆,在筆洗中涮了涮,掛在筆架上。
青葉將傘撐高些,將墨臨迎入傘中。
兩年的時間,墨臨長高不少,本來兩人差不多的個頭,如今已覺得青葉矮下去了。
青葉笑笑,讓了墨臨半步,傘都撐在墨臨頭上,自己半個身子露在外面,點點細雨濡溼了衣服,一如既往的恭敬順從。
墨臨偶爾也想,跟在自己身邊,總是微笑的這個男子,當真還是曾在他背後哭泣的那個人麼?
慢慢的都淡了吧……
青葉總是穿了黑色的衣服,略偏寬大,掩飾他消瘦的身材,也更有些男子氣,手勢與眼神卻是改不了的柔和,眼角有些細細的皺紋,臉仍是好看的。後來相處了這許久,並沒見他又與誰在一起,聽說也沒聽說,似乎是格外禁慾了……
青葉就像是一個謎,儘管知道了謎底,還是讓人覺得好奇,只是這好奇,不足以讓人想要去觸碰,不過是小小的介意,或者,謎底已不是他知道的那一個了吧……
兩人慢慢走到會客廳,佟老夫人正在品茶,見到兒子來了,喜上眉梢,墨臨連忙上前施禮:“母親。”
佟老夫人抬起手來,墨臨體貼的扶著,佟老夫人略有滄桑道:“你呀……現在走的太遠了……太遠了,為娘來看你一次,都不容易了……”
墨臨說:“母親不如搬來與我們同住,彼此好有個照應。”
佟老夫人卻搖搖頭:“不必不必,我要守著你爹的墳,你們只管過好你們的日子,常相廝守才是夫妻的本分,才是人生的正道……”
墨臨知道母親話中的含義,當年那樣的用心追逐,還是抵不過小傘的離去,空落落的留他一個原地彷徨,沒有什麼好辯解的,墨臨低聲回道:“母親說的是。”
佟老夫人輕拍他的手:“快帶我去見見梅娘,還有我那小孫孫。”
墨臨唇角帶笑,引著母親向後院走,青葉撐著傘在門口等候。
“青葉?”佟老夫人被攙扶著進到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