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右手和牙齒係扣。做這些,已經讓我汗流浹背。
翻出來止痛片,手槍,匕首,還有我的風衣。可惜那塊表不見了。我重新穿戴整齊。定位裝置還在身上,我把它丟進馬桶沖掉。
門外已經響起敲門聲。
很多時候,你知道的,現實不允許你猶豫,做或者不做,只憑一瞬間的衝動。
我明知自己沒有穿防彈衣。明知左臂已經幾乎沒有辦法動作,腿上的傷處還在滴血。明知這一切將充滿變數。
明知道用極端的方式毀掉那批貨會讓南楠恨我。
但是不做,再也不會有機會。我還能活著,就已經明白譚小流會用怎樣的方式對我報復。
我看著南楠失魂落魄地從車廂跳下。這樣兇險的夜晚。她只穿著一襲紗裙。她是從來不相信暴力的,卻不得不親臨現場。原本是帶兵圍剿,卻留下這副讓人無從下手的景象。
但如果不是清楚那批貨對她多麼重要,我也不必如此。如果我可以結束一切,至少南楠不必再像我這樣被現實推著走。
我連站起來的力氣都要沒有了。從隔離帶的護欄下鑽出來,扶著護欄撐起來。風衣的扣子掛掉了,顧不上壓住創口,攏起風衣。南楠已經跑起來,踩著纖細的高跟鞋,搖搖欲墜,卻越過一輛輛車子。
那幫小子像傻了一樣跟著,不敢攔她。前面可是滔滔大火啊!
我邁出步子,原來也沒有想象那樣難,身體不由控制,也不需要控制,就跑起來。在車隊盡頭把她攔住。
她抖得像淋透了雨一樣,渾身散發著寒氣。在熾熱的被火光點燃的夜裡,她是從湖裡撈出來的孤魂野鬼一樣。只顧著使盡力氣向前衝。
我只好擋在她身前,她就撞進我胸口。
好像要沉下去。
我只能用一隻手臂撈起她抱住她。
身後劇烈的爆炸聲。有碎片濺在背上。我只能靠著她。
她被爆炸嚇壞了,目光空洞,卻連捂住耳朵都不能。
我退後一步,拉住她的手臂。
“南楠……”
喉嚨泛起一陣血腥。
我拉著她的手臂,劇烈的痛和徹骨的寒冷澆在身上。沒有辦法再發出一個音,我已經沒有任何力氣。
其實,我又怎麼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我眼前越來越模糊,忽然頭腦一震。我握不住她,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支援。我似乎看到南楠蕭條的身影,像墨筆的一豎,在我眼前晃了晃,像浸在水裡,墨絲散進無盡的夜裡。
其實我能做什麼?
抓也抓不住。
做了個夢,夢到那年我生日的時候。南楠把哈雷送給我。
我很高興地抱起她轉圈。仰著頭看她。旋轉中髮絲飛舞著,她明媚的臉在紛飛的發裡若隱若現。
她起先在笑,忽然悲傷起來。
她說,
“怎麼是你,為什麼纏著我?”
這一句,就將我置於不堪的境地。我抱著她不知如何是好。
我要告訴她,再這樣做下去,神鬼都救不了我們。
但現實讓我開不了口。
她說的豈不都是對的,我一味纏著她,阻撓她,我害怕我們到萬劫不復的地步,但似乎並沒有什麼回寰。
我們的哈雷忽然淹沒在火光裡。我忽然看不清她的臉。
我抱著她旋轉,累透了。放下她,我就趴在地上吐了。
我以為自己要醒不來。
那一槍從右腹部射進來,穿透內臟,在背後炸開。
還不止一槍,小腿和右肩都有子彈擦過。
我伏著的那片草,都浸著血漬。
醒來的時候,在陌生的房間裡,牆壁上點著日光燈管。
沒有想象的那樣痛。
南楠一直沒有出現,我也一直忽睡忽醒,或者我自己也並不十分分得清是睡是醒。
我明明睜開眼,卻好像看到任晴和譚小流。在慘白的日光燈下,她們青白的手把沾血的刀子拿給我眼前。那血的顏色也像蒙了一層灰白,讓人看著麻木。
明明前一刻我們四個人還坐在譚小流家裡,擠在小小的床上,譚小流和任晴露出恩愛的表情,南楠也因為我聽話地吸下“失憶”而感到欣慰。
好像不穩定狀態的平衡,只有那麼一瞬,稍微抖動就是萬丈深淵,但在制高點,一瞬的歡愉,留作記憶裡的永恆。
每個人都告訴我她是多麼無能為力。沒有人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