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納蘭述緩緩站了出來,前方廣場上,雲雷棄民們和雲雷軍,已經神色不安地衝這邊奔來。
“這群人先前捏造事實,意圖讓你們殺了我,好斷絕你們出城的希望,讓你們一輩子困在黃沙城,一輩子保護他們,為他們所用。”納蘭述聲音森冷,充滿冷冷恨意,“這樣的盟友要來何用?這樣的羈絆怎麼能束住你們高飛的翅膀?兄弟們,這群恩將仇報,自私自利的混賬——”他手一揮,一個殺氣騰騰的下劈,“給我殺!”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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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命令衝出口,如一道血色浪潮,捲過除夕之夜的黃沙城!
納蘭述立在四層之上,手扶石頭欄杆,聽著底下動靜,幾乎是一個照面之間,那群人數和戰力都處於絕對劣勢的雲雷人,便被黃沙城罪徒踐踏而過,隱約中有責問、慘叫、怒罵、求饒……還有沉重堡門開啟的聲音,有人馬衝入的聲音——應該是那批在城外等候接應的雲雷士兵,再然後,又一批的責問、慘叫、怒罵……死亡之前種種絕望的聲響。
黃沙城的人,從城裡殺到城外,恣意舉刀,漫天裡充斥著他們痛快的大笑。
淡淡的血腥氣傳來,越過了巨大的廣場,可以想見,前方城下的殺戮,兇殘到了何等地步。
納蘭述閉著眼睛,微微仰頭,神色淡靜。
他很清楚,那些血裡,大部分都是雲雷士兵的,他們就在幾天前,還和他一同行軍,並肩作戰,一個鍋裡吃飯,一個星空下聊天,見面了靦腆地稱他大帥,有些年輕士兵,剛剛長出青青的胡茬。
然而轉眼此刻,死於塵埃。
間接地,死於他的命令。
納蘭述神色剛毅,眉宇在夜空下凝定如雕像,沒有怯懦和後悔。
當許新子的身體落下陷坑,當王大成的怒斥無人阻止,當雲雷軍要求他束手就擒並試圖對重傷的許新子下手,一切情分,便如水流去。
那一刻,成敵。
戰場之上,你死我活,不容心軟,否則此刻踐踏成泥的屍首不會是雲雷軍,而是他納蘭述。
血氣漸漸消散,獨眼和尤風書來報,一切完畢。
完畢兩個字,讓納蘭述手指顫了顫,依舊沒有動容,他讓一部分罪徒回到菜園裡,取出了一部分“肉玉”,然後將井以巨石封存,盤算著日後再把這塊地方搶在手裡。
此時的鄂城事變還沒發生,納蘭述不知道,整個西鄂因為他陷入動亂,而動亂之後,黃沙城落入了君珂之手。
有些事,天意早已註定。
在下井挖藥的過程中,有個力大的罪徒動作過劇,竟然將一面山壁鑿破,發現裡面縱橫空洞,黃沙城地下竟然別有洞天。
罪徒將這事回報納蘭述,納蘭述心中一動,立即命人順地下空洞行走,最後發現出口,竟然在黃沙城背後的崖底。
崖底沒什麼東西,屍體很多,當初被殺死的官兵的屍首,多半扔在了那裡,大部分都已經爛成白骨。
納蘭述命人尋找了一番,回報說沒有異常,城門底下那個巨大的流沙陷阱也檢視過了,底下幾丈之處,果然也有空洞,流沙裡很多被毒沙毒死的乾屍,看不出面目,納蘭述聽完回報,蹲在坑邊良久,最終沒有說什麼。
許新子的生死,此刻似乎有了一線曙光,又似乎將永遠成謎,畢竟他確實落入毒沙坑,而沙坑裡的那些屍體,誰也無法確定,裡面到底有沒有他。
黃沙城的罪徒們,破城而出,此時因為納蘭述前來勸降,周邊駐紮的西鄂士兵都已經撤走,沒有官軍阻攔的罪徒,十分痛快,對納蘭述更信了幾分。
他們找出雲雷棄民當初前來乘坐的馬車,讓納蘭述進去休息,納蘭述這一夜經歷跌宕,身心疲憊,也需要時間驅毒,便進入了車內,入定之前吩咐道:“往南邊走,估計不過一天,就能遇上冀北來接應的軍隊。”
眾人都樂哈哈應了,轉個身,卻開始頭碰頭商量。
“冀北軍我上次聽那些雲雷軍說過,是要馬上離開西鄂的。”
“那咱們還回頭幹嘛?”
“你不想家麼?”
“呸,屁的家,凡是發落到黃沙城的,都是重罪,西鄂有條令,黃沙城罪徒,都一家連坐,早死光啦!”
“這破地方,我是一刻鐘都不想多呆!”
“我也是。”
“我想去羯胡,聽說那裡沒那麼大風沙,還有草原,我想在草原上滾一滾,騎馬好好奔上三天!”
“要我說,咱們這些人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