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隊伍後頭,依舊跟著那批“高官厚爵”的騎士,和那輛飽經滄桑的馬車。
被納蘭述極其麾下氣暈了的女皇陛下,並沒有如所有人所願,灰心喪氣,一怒而去,她竟然厚著臉皮,留了下來。
這一點既讓眾人皺眉,也讓眾人佩服。
換成他們,再受不得這氣,何況這種情形,明顯看不到一絲希望,死賴在這裡,何苦來?
納蘭述和君珂,卻有些警惕。
一個人,被羞辱到那種地步還不肯放棄,所求必然極大。
他們原本的意思,覺得這“女皇陛下”,殺是不能殺的,也沒必要殺;留也是不能留的,誰家會留想撬牆腳的人?那就只好逼她走。
親眼見著冀北聯軍上下態度,鐵板一塊,聰明人都該放棄。
然而她不走,卻也沒有如君珂納蘭述擔心的那樣,對納蘭述以美人計糾纏,對眾將進行拉攏,她和她的部屬,沉默而執拗地跟著,一路又一路。
到了此時,納蘭述和君珂也不好硬趕,他們願意在隊伍中自生自滅,由得他們,所有重要地帶,不允許他們進入便是。
大軍開拔三天,這一晚在那蒙草原東格勒部落附近紮營,這裡已經靠近草原邊界,不久便可以出羯胡。
士兵們紮營,君珂走向一個灰色帳篷。
她準備和圖力去談談。
圖力自從那晚混戰被俘,一直被關在軍隊裡,眾將的意思是換取大量贖金,這也是草原的老規矩,但納蘭述不同意。
“羯胡草原安定太久了。”年輕的大帥笑得意味深長,“也該撒點火種了。”
圖力是他選中的火種,冀北聯軍不可能現在吞併草原,但納蘭述已經給天授王庭的統治打下了一顆吞不下吐不出的釘子,他下面要做的,就是在自己離開之後,在未來漫長的時間裡,讓草原進一步陷入廝殺和爭奪,將裂縫擴得大些,更大些。
種子早早種下,需要血和火來培育,耐心等待成熟的那一日。
當然,還要拿點利息。
圖力,這位倒黴的王庭王子,因為一眼驚豔,最終落得戰場被俘,原以為要麼納蘭述會向王庭索取鉅額贖金,要麼就是被殺的下場,誰知道納蘭述關了他幾天,不打不罵,不理不睬,在他心底焦急疑問到了頂端的時候,才把他召過去,和他說了幾句話。
第一句是“我聽說戰敗被俘計程車兵,不管原先是什麼身份,回去後都要被貶為奴。”
第二句是“我的將領勸我殺了你,覺得你掙不到多少贖金。”
第三句是“你想做羯胡之王嗎?”
三句話,簡簡單單,卻將圖力的情緒,從沮喪到畏懼到絕望到萌發希望,經歷了一個低谷到高峰的來回。
在希望和絕望的夾縫裡徘徊的圖力,渴望地盯著納蘭述,卻不知道自己在渴望什麼。
“我可以讓你不必因為戰敗受辱,可以讓你回覆一切地位,甚至讓你奪得草原王位。”納蘭述微笑,“不過你需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你們王庭那晚一直沒出手的近衛營,他們的馬,非常了得,聽說在么雞和群狼面前,都沒有腿軟。”納蘭述問,“親衛營號稱草原無敵,是因為這批……騰雲豹吧?”
納蘭述最後幾個字,讓圖力驚得渾身一顫,睜大了眼睛。
王庭戰無不勝,掌控草原的最大秘密,竟然就這麼讓這人看了出來!
“騰雲豹出產極少,每匹價值萬金,這種馬速度、耐力、靈性天下第一,能和主人心靈相通,在戰場上作用非凡,一旦騎兵能使用這樣的馬,幾乎可以說是所向披靡。”納蘭述淡淡道,“尋常人求一匹不可得,唯獨羯胡王庭,竟然可以用這些馬裝備整整一個親衛營,當然,王庭對這些馬進行了改裝,試圖隱瞞世人,但我曾有一匹騰雲豹,我親手餵養它到長大,我熟悉它們的獨特的呼吸聲……”他笑了笑,笑容清朗,卻在此刻圖力的眼底如魔鬼,“告訴我,用什麼辦法,能獲得這麼多的騰雲豹?”
圖力沉默。
他沉默了整整三天。
卻最終沒能抗得過納蘭述軟硬兼施的誘惑——當納蘭述把其餘戰俘全部當著他的面殺死,根本沒有要贖金,卻留下他一人的命,並輕描淡寫告訴他,如果他老實說出秘密,將來冀北聯軍的騰雲豹戰隊,可以借給他掃蕩草原時,圖力嘆息了。
這位最受羯胡大王寵愛的王子,最終卻只同意把這秘密告訴君珂——單獨地,不用任何看守的。
這條件很有點曖昧和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