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韜又說:“她的臉在一場火裡毀了。”這確實很容易讓人想到十七年前帝林的那場烈火。
鄭吉顯然也想到了,他碰了碰聞韜手背,說:“他只是認定喑王與滅門案有關了。等以後事情了結,就還會再回來。”
聞韜握住他的手,笑了笑:“聶英奇還可以再回來。只是我的劍衣走了,就再也不能回來了。”他似乎不以為意,又抱鄭吉躺下,問他:“你生辰雖然過了,卻只補吃了壽麵,還想要什麼賀禮?”
鄭吉已經十分疲累,臉上卻難得露出幾絲活潑的神色,道:“不敢勞駕。只是要盯著我點,可別讓我死了。”
聞韜道:“當然是要的。你死了,誰來做我的劍衣呢?”
這次卻不是在開玩笑。
作者有話要說:
☆、東風
項禹等待了很久,終於等到了他的佳音。
一個月前,帝林再次神秘失火。火勢不大,燒的卻是那傳說中唯一未被燒過的朱衣小樓。
更離奇的是,喑王獨女與她的丈夫聶英奇便死於這場火。
有傳聞說,其實是聶英奇先殺死了那可憐的啞女,卻被喑王放火燒死;也有人說聶英奇其實沒死,那火中焦屍不過是金蟬脫殼之計,現下他正在江湖上潛逃;更有人言之鑿鑿道,即便聶英奇真殺死了啞女,喑王也不會殺他,只是想要活捉他。
活捉二字意味不明,當年朱衣與暗帝的流言也是這般甚囂塵上。有其父必有其子。
項禹在贛州修養了一年有餘。此前宿洲那番動亂,徹底將他與鳧衣堡撕裂,燕雁來如失一臂,他的百羽騎卻沒有太大折損。而現在,他不再是受制於人的左將軍,而是聲望漸盛的百羽將軍;他的勢力不再僅僅踞於贛州之內,甚至從贛北延伸到了皖南——他已經控制了中原與江南的渡口,卡住鳧衣堡的脖子,叫燕雁來透不過氣。
燕雁來透不過氣,就會蠢蠢欲動。
而喑王無所不能的可怕神話,卻正在被聶英奇的醜聞與燕雁來的虛弱所慢慢擊潰,許多人發覺這一點之後,便開始不買他的賬。
僅僅如此,自然還不夠。因為項禹不只是打算清算燕雁來的舊賬而已。恰恰在此時,一個更有趣也更可怕的訊息正在暗地裡散不開來。
這傳聞註定不如聶英奇與喑王父女的風流韻事那般有趣而廣泛,卻連聞韜也會忍不住蠢蠢欲動。
暗帝也許沒有死。
*
暗帝也許沒有死。
鄭吉帶回了這重要的訊息,卻等候在黑暗而窄小的耳房中。
一牆之隔的花廳內高朋滿座,聞韜正在宴請他朋友,幕僚,愛將。
而座上賓,是燕雁來。
當中並非沒有鄭吉的位置,而他卻還不能進去。
今日十一月三十,大寒。鄭吉身上俱是風雪的味道,但這風雪的味道尚不能洗去他身上的血腥味與焦味。即使燕雁來不在,他也不能冒險走進去。
廳中人推杯過盞之聲不絕。聞帆說了一句什麼話,引得雲孟澤大笑;而李穆與李旦在向燕雁來敬酒。聞韜在家中沒太多架子,他似乎是將這些人當成朋友來看待——同席而坐,把酒言歡;興之所至,也可同榻而眠,秉燭夜話。
他也可以容忍許多事情。
李旦在聞韜倒向喑王時曾激烈反對,繼而與之割席;而他現在卻又回來了,聞韜再次接納了他。雲孟澤與李穆俱非劍衣閣出身,卻被聞韜重用。聶英奇決定出走時,聞韜曾表現得震驚而心痛,最後竟也與之和解,甚至親自將他引薦給了喑王……
但這如水的脾性並未折損聞韜的威望,也沒有成就他的美名。十數年中,他身邊的人來來走走,沒有太多人真正出賣他,也沒太多人對他死心塌地。
劍衣侯溫文如水,也陰冷如水。
似乎也只有鄭吉這樣的無足輕重之人,才能在聞韜身邊待的最長久。
酒過三巡,廳中安靜下來。聞韜從席中站起,走到李穆跟前,敬了他一杯酒。
鄭吉聽到聞韜道:“穆兄雖是秦門棄徒,卻到底受過尚軾教養之恩。此番前去琅琊群英會,明知要你出戰與之相抗是為大忌,而形勢迫人,卻也不得不為之,實在深感愧負。只能以此薄酒,聊表歉意。”
李穆道:“不過是為劍衣兄熱場子,能將他拖住一刻是一刻。英奇這一死,現下帝林中人心動盪,喑王□□乏術。琅琊一行,雖欠東風,卻也正是劍衣兄發軔之際。”
鄭吉已知道,半月之後,聞韜便要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