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改成臨時家屬院了!”看到有出進的少婦的大頭也說。
還是女人體會的深刻,因為對了這曾經的老家,符曼華道出的是:“人生真是一本太倉促的書!”
邊和平聽到符曼華的話,突然想起她小時候的樣子——泫露樣的尖下頦兒、黑水銀樣的眼睛、扎著兩條小辮,挎著一個黃書包,文文靜靜地從這校官宿舍的後面往學校走——往昔的影像與眼前的現實重疊到一起,就化成了一個問:
“你們說人活著是為了什麼?”
這聽起來簡單的問題的確還真是不好回答,一時的大家都默了聲,默了聲的想。
“不為什麼,”老六最先開了腔,“人生就是人生喔。一輩子都在跋涉,沒有吃的時候想吃的,沒有穿的時候想穿的。有了吃穿又想更好的、更高階的。功名利祿也好,富貴榮華也好,到了了,還不都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喔!”說到這兒,他看邊和平一眼,“和平,你還記得你們在我那小黑屋裡偷著摳馬料吃的事嗎?”
邊和平笑了,老轉和大頭也笑了。
“今非昔比呀!”邊和平叉起腰仰頭衝著天空發出一聲長嘆。
這發自內心的一聲長嘆,開始還是由老六的話勾起的,可觸景生情,由不得的就感到了自己的渺小。是呀,一天到晚追逐的是什麼?受了領導幾句批評就架不住了?!工作上有了一點委屈就吹鬍子瞪眼了,要去找領導,真的有那必要嗎?站在這老家的門口前兒,大半輩子的往事都在眼前湧,特別是老六提到的吃馬料的事,那真是難忘的記憶啊——
誰說不是呢,就是老六這會兒,在他說出了那一番話後,也從自己的心聲裡延伸出了新的悟。他在想呂剛的話——“老六你怎麼罵人你!別好心當成驢肝肺!你以為人家吳處長跟你似得小心眼兒,*的時候捱了一回揍,看著老同學有難了就不答不理了。像你似的,當兵沒走了到現在都記恨著人家……”坦蕩了自己的心靈,他的話卻也是不錯喔,自己一生中,對石建國記憶最深刻的不就是當他和邊和平離開兵團的時候,沒有對自己說實話麼。那將天大的秘密隱藏於心中的笑容,是自己一輩子都忘不掉的!可現在……
他在心底悲悲地發了一聲嘆息。
其他的人,對了曾經的老宅,也都是感慨萬千,將幼時曾經住過的屋子,都一一的看了。符曼華家的將軍樓已經沒有了,那裡起了新樓,是軍直屬分隊的宿舍,院子裡,正有偵察兵在噗啪噗啪的操練。八一小學也被高高的圍牆隔到了老大院的外面,正是課間的時間,哇啦哇啦的童聲(口亮口亮)得震了一世界。在學校圍牆的南邊,有一片碩大的空地,過去是勤務連的菜地,如今已經成了堆放淘汰裝備的場地,一排老舊的T56式坦克,靜靜地列在那裡,任憑風雨的剝蝕。在那坦克的後面,立著一片已經收穫了籽實的向日葵,高高的莖杆,就在那裡如林樣的戳著,已經掐去了葵盤的頸處,彎彎的耷拉下去,但因為它們是成片的,便能醒目地看出來,那彎下去的頸,都是向著南的,向著太陽的方向。
五個人履了側柏夾住的路向前走,在過去的小招待所前面幾個人停住了。那裡有一個水泥砌起的大圓池子,裡面種著塔松。多少年了,塔松還鬱鬱蔥蔥地長在裡邊,不過那池圈裡的水已經沒了,被土填平了沿兒。老六試著跳了一下,兩層的池圈一邁就過去了,可記得小時候,跳這池圈時,是要有勇氣和膽量的。邊和平記得符曼華曾經畫過一張這池裡塔松的畫兒,就掛在她家的牆上。五個人站在池子前照了合影。然後又分別的照。邊和平從老六的手裡要過了相機,說:
“來,曼華,我給你和建民照一張。”
符曼華兜嘴兒笑一下,在池沿兒上站了。老六馬上靠上去,邊和平就認真地彎了腰對焦距。符曼華那笑笑的臉和中年的身材就顯像在彩色的相框裡,她的旁邊是撅著鬍子一臉正經卻漾滿著無比幸福的老六。
後 記
轟轟烈烈地當了十六年兵,又在地方上坐了十六年板凳,可我又是一個不甘寂寞的人,就弄出了這篇故事。其實這也是生活的規律,此消彼長嘛。
在人整天忙著趕酒的時候,你心中有一幫栩栩如生的人物在翻腸攪肚的活躍著,是不是也是很有意思。當然這裡面無所謂真實與虛假,也沒有什麼好與不好,都是生活的一部分。作家賈平凹曰:把一種意識,以實景表現出來,使之有多義性;面對著要表現的人和事,越寫得實,越生活化,越是虛,越是有意象。以實寫虛,體無證有。我對這話的理解是:文學的東西都是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