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樣尖尖的下頦兒時,心裡就有一種莫名的其妙。當符曼華由她媽媽陪著坐小車到了車站時,你的小心眼裡都蕩起浪花了。可此時你並不知道,她正有著難言之隱。
就在這一晚,準確點說是一九六九年四月一日二十二點,你們這夥已經正式成為十六團十連軍墾戰士的北京軍區第八步校的子弟,剛剛在蘆葦打就的地鋪上進入夢鄉,便被一陣急促的哨聲喚了起來。原來,舉世矚目的“九大”召開了。於是,在這繁星穹頂扣住的空遼闃寂的大漠深處,便出現了一支由三名佩戴著紅五星紅領章的現役軍人引領著的小小隊伍。沒有鑼鼓聲聲,沒有鞭炮齊鳴,只有從尚顯稚氣的喉嚨裡發出的嘶喊,伴著睡眼惺鬆的哈欠,隨著深一腳淺一腳的晃動,小鬼兒叫魂兒樣的高一聲低一聲地揉搓著大漠和星空。
昨天連裡為了接待你們,是特意從公社食堂借的餐,從今天開始,你們在自己的伙房吃飯了。當你們列著隊從平房的最後一排的伙房一人領到兩個黑窩窩頭和半碗鹽水時,才愣愣的明白了為什麼昨天吃飯的時候連長說大家吃飽一點,晚上不再開飯的話。
圪蹴在地上的劉連長,一面滿不在乎在嚼著窩窩頭,一面笑著對吳阿姨說:“這裡沒有菜,也買不到,不過很快會好起來的,再等上幾天,暖活了,漠地裡就會長出野韭、沙蔥,再等我們開出地來以後,想吃啥子就種啥子,到那時就會好了喲。”“是呵是呵,”吳阿姨大聲附合著劉連長的話,“想當年紅軍長征初到陝北時,不也是靠著南泥灣大生產才豐衣足食麼,不也打下如此一個紅彤彤的新中國來麼。就是咱這群孩子裡,也有老紅軍的後代……”
吳阿姨的話,脆生生的像胡蘿蔔,水波紋樣在兩排泥土房之間迴盪,鑽進正同樣圍成圈圈蹲地上啃窩頭的你們的一隻只小耳朵裡。
暖暖的太陽撫摸著水樣的沙地,一輛頂上堆滿了東西的公共汽車停在了路邊,吳阿姨要走了。她最後的對著你們笑,笑得很甜,像星空的一鉤月;她對著你們揮手,揮得很溫柔,像一首浪漫的詩。
等待的日子是輕閒的,也是無聊的。漫漫大漠多出幾十個人,就好比是長風多刮來一捧沙粒。名義上是半天政治學習半天訓練,可幹部們都清楚,現在的連隊還不是正式的,他們盼望的是後面的大隊人馬。你們每天除了沿著伶仃索莫的公路閒逛,就是寫信發信跑郵電所去供銷社。你們都喜歡郵電所那個長辮子姑娘,曉得了她叫烏雲其其格,家是呼市的,是回老家下鄉的知青。你們把寫好的家信鄭鄭重重地交給她,看著她裝進白色的郵袋裡,仍是不放心地問:這信要走幾天?路上會不會掉了?郵電所的隔壁是供銷社,那屋裡瀰漫的皮革的腥羶,肥皂、牙粉、墨汁等日用百貨的辛澀,以及油鹽醬醋、劣質餅乾的酸甜鹹津所混雜起來的難聞氣味,你們差不多已經習慣了,好像每天不聞一聞就缺少點什麼似的。一天中午,你們不知不覺地又走到了那頂簷上起一道邊牆,半圓的造型兩邊矗著高出一截尖塔的供銷社。烏黑黢黢的櫃檯和貨架上的東西,你們早已熟悉得不能在熟悉了。信紙郵票買過了,牙膏肥皂都有了,棒子麵做的桃酥也不能天天買來吃,你們進來就是為了消磨時光。賣貨的老頭對你們已失了剛來時的熱情,任憑你們一窩老鼠樣的圍著櫃檯盤桓。石三兒大概是想買什麼,進來以後他就站在一處貨架前定定地看。你們便也順了他的目光看。烏黑的一塊塊磚茶的旁邊,一盒盒五顏六色的香菸分外的醒目。他在那站了好一會兒,你們也看了好一會兒。大生產、永紅、黃金葉、最好的也只是恒大,三角二分一包。你們以為石老三在欣賞那煙盒上的彩畫,可他突然從身上的塑膠錢包裡摸出了一角錢,“請你給拿一盒火炬。”他對那老頭說。老頭走過來,看了看你們,指著貨櫃上的煙問:“要買這個?”“對,要那個火炬牌的。”老頭晃一下白髮蒼蒼的腦袋,伸手從貨架上取下一盒白底兒中間印著一把紅火炬的煙來,“噗”地在煙盒上吹一口,又在衣袖上蹭了兩蹭,然後遞給了石三兒。石三兒接過找回的一分錢,做賊樣的領著你們兒逃出了供銷社。
到了公路上,石老三才如釋重負地長出一口氣,然後把手裡的煙盒翻過來調過去的打量。“你要抽菸?”你看著神情古怪的石三兒問。“嚐嚐嘛。”說著他撕開了煙盒上的紙封,把裡面的菸捲抽出來,“來,一人一支,咱們也嚐嚐這抽菸是什麼滋味!”說著給你們幾個一人發了一支。“有火嗎?”謝老轉問。石三兒這才發現慌里慌張的忘了買火柴。謝老轉又跑進去花二分錢買了一盒火柴。
像是最親密、最要好的夥伴一同偷跑出來分享桃酥,又像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