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子太多,只有這間茶樓是我們自己人的產業,才方便一敘。”
俞蓮舟方才路上便在想此人姓名為何約略耳熟,如今聽得他如此講,忽地腦中靈光一現。果然聽沈浣道:“俞二俠,我師兄他是黃州徐壽輝帳下主帥。或許你曾聽過。”
當其時者,各地反元義軍紛紛攘攘大大小小為數不少,其中兩股義軍聲勢最大,一支是潁州劉福通部,另一支,便是黃州徐壽輝部。徐壽輝部亦於兩年多前起事,以摧富益貧為號,如今在荊楚一帶頗有建樹,抗擊元軍驅除韃虜,而軍律嚴明,與尋常百姓人家秋毫無犯,更多有照顧,是以口碑極好。武當山在湖北,離黃州不算遠,徐壽輝帳下的主帥蕭策,俞蓮舟自是聽過的,卻不承想竟是沈浣的師兄。
兩相見過禮,蕭策也不避俞蓮舟,當先同沈浣開門見山道:“阿浣,你從潁州這一走就是半年,也沒給我帶個信。我在荊州帶兵脫不開身,到是讓我的人好找。”
沈浣從潁州怒而出走,原本就不知如何同正在南方抗元的師兄說,如今被這一問,心下不由慚愧,低了頭,輕聲道:“師兄,我,只是想回長沙看看。”
蕭策點了點頭,“阿竹的事情我已知曉。”
沈浣驀地抬頭看他,微微頓了頓。蕭策手下的探子上天入地無孔不入的本事他又何嘗不清楚?
蕭策拍了拍垂頭不語的沈浣,“你將他留在雁留山,終不是辦法。我已經派了兩名心腹,將他護送道嶽麓書院,並留守彼處護他安全。”
“師兄。”沈浣睜大了眼,吃驚異常,“嶽麓書院……如今可是安全?”
蕭策嘆息:“阿竹是你弟弟,你這是關心則亂。你可能想得出比嶽麓書院更加周全的地方安頓阿竹?雁留山雖然少有人知,但有心之人,若想查到沈浣出身雁留山,並非難事。而且,比起雁留山一個老僕,有嶽麓書院的吳老和我的兩個心腹親自相護,難道不是更安穩?劉子青韓普兩個人,借他們兩個膽子,他們還幹跑去吳老面前放肆麼?”
蕭策說得沈浣何嘗不知,雁留山苦寒不利沈竹休養,又無得力之人護持,絕非適合沈竹久居之所。他此次南下故里,就是為得去嶽麓書院一探,若是合適,便將沈竹安頓下來。若非為鏢銀一事打斷,他人如今或許已經身在童年舊時的故園廳堂了。如今蕭策安排的委實很是周到,他是自己與沈竹的師兄,對於沈竹的情況與需要,知悉的絕不比自己少。
沈浣心下五味陳雜,嘴角上扯出三分笑容,“師兄,我……阿竹他……可好?”
蕭策點了點頭,“尚好。只是念你念得緊,行雲送他去長沙之時,一路上他都念著你,說是要跟你出去遊歷。”
沈浣心上彷彿被針扎過一般難受,卻只低了頭坐著,不言不語,半分不動。
蕭策自是知他心中難過,柔聲道:“劉子青為了逼你幫他對付韓普而傷到阿竹這件事的原委我都知道了。阿浣,阿竹受傷這件事情,原本非你之責。劉子青韓普那群人的齷齪勾當,你何必為此自苦?”
沈浣表情一時竟是似哭似笑,閉了雙眼:“無論如何,劉子青若非為了報復於我,又怎會傷到阿竹?我原以為堂堂沈浣,若連親生弟弟都相護不住,又有何本事領軍作戰?可到頭來,卻發現我不僅護他不住,到更讓他因我而傷。如此這般,我又有何顏面去見九泉下的爹孃?”
“於是你就從潁州大營掛旗而走了?”蕭策抬眉。
沈浣聞言低了頭。
蕭策無奈的拍了拍沈浣的肩,“阿浣,你與阿竹幼年失怙,多歷磨難。八歲時被師父帶上雁留山,師父與我便不再當你是孩子。這些年你四方征戰,從未有過半分讓人放心不下。只是,為何遇到阿竹的事情,你便方寸盡失?”
“我……”沈浣一頓,“我只有阿竹這麼一個弟弟,除此之外,再無親人。”說著也覺心中慚愧,不敢抬頭看蕭策,“師兄……是我有負師父與你所望。”
蕭策見他模樣,不由得搖了搖頭,柔聲道:“阿浣,你告訴我,你自幼苦讀兵書勤習武藝,為的是什麼?”
“為的是什麼……”沈浣喃喃自語,“為的自是能爭得清平世間,還昔日故園。”
蕭策微嘆:“世間紛亂,故園徒遠。阿浣,這些於你如此艱辛繁重的活計來說都太過空幻。你出身書香,生性淡泊,本可安然於嶽麓書院之中與琴書筆墨為伴,如今卻辛苦轉戰四方血染戰袍。我只問你,你做這些,為得卻又是誰?”
沈浣聞言凝坐良久,低低道:“……是阿竹。”
蕭策目光精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