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出來,擁到狄行與沈浣身邊,大笑大叫著去拍讓全營將士憂懼月餘、歷劫歸來的同袍。
重傷不便行動的羅文素與賀穹都忍不住出了來,賀穹讓人扶著,臉上纏著白布覆住一隻中箭而瞎的眼,聲音卻是豪爽粗曠,竟似不曾受過傷一般,拍著狄行肩膀大笑道:“操他娘!你個臭小子!俺就說,老子吃喝嫖賭五毒俱全的混蛋都沒死,咋能輪到你這女人都沒摸過的小子!”
捱了二百軍棍趴在床上休養的羅鴻,數九寒天只穿了條褻褲,也不顧背上一片片綻開傷口,一把死死抱著狄行,猛垂他的肩,一句話不說,“嗷”的一聲哭嚎出來。
連月來柘城戰敗,皇集戰敗,毫州撤軍,潁州軍重傷戰死無數,狄行、沈浣的死訊接連傳來的時候,他代掌帥印、扛住潁州軍的大旗不倒,來不及掉更不敢掉一滴眼淚。如今見到狄行,卻是再也忍不住,也不管臉面,無數同袍戰將面前,當先大哭出來。
他這一哭,數名狄行當初手下副將校尉更是忍將不住,七八尺高的漢子紛紛哭出聲來,哭間卻又雜著笑,難語難言。
晨光淺白,哭笑之聲響徹荒蕪平野。
一向斯文的戴思秦此時也只穿著中衣,腳下連鞋也忘了穿,定定的看著抱頭痛哭的將校們,神情亦悲亦喜,良久開口輕聲道:“男兒戎馬,其志千里,便是喋血,其死家國,你我兄弟如何要做戚色悲聲?”
他聲音不大,卻是清晰。俞蓮舟一聽,驀然想起沈浣遺書中的那一句:生為此,死於此,殊無憾矣。一瞬間,他忽然明白為何沈浣在這一群生死兄弟之中,會獨引戴思秦為知己。他轉過頭去看戴思秦,見得他縱然說著“不做戚色悲聲”,卻猶自悄悄轉過身,伸手偷偷擦過眼角。
一直沒說話的狄行,聽得戴思秦這一句話,卻是朗笑出聲,大手一揮,“戴中軍說的好!今日便是我死在柘城,也是死我家國,兄弟們何必難過悲慼?”說著轉向沈浣,“元帥,以末將看,咱們潁州軍便立了這規矩,有同僚死在戰場上,那是死得其所,兄弟們誰也不許哀慼哭嚎!”
沈浣定定的看著他,一擦眼角,笑了出來,大聲道:“好!”
男兒戎馬志千里,不許人間聲色戚。
安豐行營門口,一個窈窕人影倚門佇立,望著冰天雪地中的一群大哭大笑的生死兄弟,同樣輕輕側過頭,悄無聲息擦了擦明亮的眼睛,唇角微鉤,悲喜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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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內,原本敗退數百里連丟十餘城的潁州軍竟是士氣全然高漲起來。
沈浣、狄行先後歸營,賀穹羅文素傷勢越見起色,更有蕭策親自帶領十餘萬蘄黃軍駐防。一時之間,似乎丟了都城毫州都以不是什麼大事了。
事實上,蕭策二字,在潁州軍中,實是頗為特殊。
說回當日沈浣以一萬精兵拖住了答失八魯三日餘,蕭策以沈浣師兄身份,代行將令。潁州軍因沈浣關係,歷來敬服蕭策,無不奉命。
劉福通雖然看重那三軍軍權,卻也不是蠢人,知曉值此危難存亡之際,若欲力挽狂瀾,最好的辦法便是與蘄黃軍通力合作。是以對於身為蘄黃軍主帥的蕭策代行潁州軍將令一事,不置一詞,甚至親引蕭策往毫州排程人馬,籌措撤離一事。
毫州政權新建,潁州軍本多是農戶出身,城中一群文官仍舊滿頭滿腦都是稱帝一事,于軍事上實在不甚明瞭。只聽得蕭策一個外人要毫州撤空全城,當下便炸了窩,一片反駁噓聲。
彼時蕭策冷著臉,看著一群文臣為了撤與不撤爭執不休,每一刻時間,卻都是沈浣帶了一萬精兵死戰皇集,用血肉性命奪過來的。
當樞密院行走錢成在明王面前喋喋不休歷數沈浣不臣之舉,勸明王千萬莫要避禍安豐之時,始終未說一字的蕭策沉著臉,驀然一步踏上手起刀落,錢成一個腦袋飛起三尺,“嗵”地一聲落在地上,腥紅鮮血噴濺一地,劉福通卻看著倒在一地血泊之中猶自抽搐的無頭屍體,從始至終雙眼也沒眨一下。
當日滿堂文官一片驚恐叫聲中,蕭策玄鐵戰甲長刀拄地,拱手一禮,聲音卻是冷如寒冰:“請明王移駕安豐。”
只這一件事,就足以讓“蕭策”二字在潁州軍與新建的毫州宋廷擲地有聲。只不過在宋廷“蕭策”二字是被罵得擲地有聲,而潁州軍中卻是蕭策一道將令擲地有聲。
且不說被迫拖家帶口搬往安豐的文臣們如何在明王面前咒罵蕭策,被沈浣剿殺了盡十萬人馬的答失八魯,一進毫州,但見嚴冬之中城池蕭蕭,舉目而望連鬼影都不見一隻,更不用提空空如野的糧倉,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