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黨部整體重心轉移,更沒精力經營土地,於是草灘農莊的房子,轉做了調查處的秘密監獄。
《潛伏·1936》 第四章(2)
草灘監獄的特務,接到了齊巡官要來視察的通知,灑掃庭院,把一切收拾得井井有條。在門口加派了崗哨,更像是為了迎接,在大門兩側列隊齊整,看著車隊緩緩駛入大鐵門,還人模狗樣地舉手敬禮,與身上參差不齊的便裝極不協調,顯得滑稽。
下車之後,參觀監獄,齊北帶頭進入牢房,揹著手緩緩走過通道,隔著鐵柵欄,逐間檢視牢房裡的情況。牢房是用原來的牲口圈廄改建的,一溜十幾間的大房子,中間留有通道,兩邊全是隔開的小間牢房,三面石牆一面鐵欄。犯人們三五個一間關在牢房裡,個個面黃肌瘦,或坐或躺在草鋪上,木然地看著欄杆外的人,整個房子散發著一種難聞的氣味,夾雜著糞便、*、血腥的惡臭,在炎熱的天氣下令人作嘔。這是黨調處的臨時羈押監獄,抓來共產黨嫌犯,在這裡拷打審問,然後落實罪狀,再轉到其他正規監獄看押。當然,有很大一部分人,在此過程中就沒了性命。
走了一段,武伯英推說自己不舒服,想去外面透透氣。齊北看看他,心裡明白,他經過上海龍華監獄一事,可能是觸情生情,於是點頭應允。
武伯英出來靠著獄牆,點燃一根香菸,太陽已經兩竿子高低,發出刺目的白光,將煙霧照射得虛無縹緲,透著詭異的藍色。觸景生情,二弟武仲明在龍華監獄的樣子歷歷在目。當年在南京打通了一切關節,于右任親自給徐恩曾打了招呼,徐很給面子,答應留武仲明一命。*焦易堂給了個加快釋放的捷徑,由中央司法知會上海方面,將武仲明上交審問。由自己親自主審,武仲明在法庭上宣讀自白書,宣告受共產黨蠱惑誤入歧途,從此與之劃清界限,改判三年徒刑,然後轉回陝西關押,半年後取保釋放。武伯英欣喜若狂,感激不盡,接受指點,用帶去的錢財塞滿了南京黨調處上下,徐老闆也點頭同意移交,進入司法處理程式。
問題出在武仲明非常倔強,上海龍華傳來訊息,他非但不寫自白書,並絕食明志。武伯英非常急切,立即乘車趕往上海面勸二弟。於是十幾年後,兄弟二人在龍華監獄久別重逢。情況危急,不用唏噓驚訝,不用兒女情長,對方就是十幾年來天天在鏡子裡見到的那個人。
武仲明態度堅決,武伯英無計可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權宜之計,保命要緊。自己的命沒有了,還怎麼去革別人的命?”
武仲明不為所動:“革命立場堅定與否,只有三個原因,愛情、金錢、生命。愛情就是女人,我不好色。金錢就是享受,我不貪財。生命就是苟活,我不怕死。革命有投降的,自該有就義的,我願舍此頭顱,堅持主義。”
武伯英掏出一份準備好的自白書:“不要你在法庭宣讀了,也不要你公開退黨了,只需在這上面簽名,就可以過關。”
武仲明默默看完自白書,扔在地上:“如果我簽了,就等於死了。我寧願死去地活著,不願活著地死去。”
武伯英無奈思慮良久,對老二又恨又愛,恨的是他不知變通,愛的是他勇敢無畏,更有血濃於水的親情。實際在弟弟身上,也寄託著自己的理想,那種天下均貧富的希冀,那種轟轟烈烈的激情。因為時光消磨,環境侵擾,自己慢慢變得懦弱,可弟弟卻保持著反抗不公的精神。
武伯英眼中含著淚,幾乎是發誓:“你不能死,我一定要把你救出去。”
《潛伏·1936》 第四章(3)
武仲明眼中也有淚光,低沉著嗓子緩緩說:“哥,對不起。”
草灘農莊監獄內突然一陣嘈雜,把武伯英從回憶中驚醒,思緒被一瞬間拉回到現在。監獄裡有一間關著父子兩個嫌犯,兒子看見齊北,知道是視察的大官,連忙跪地求饒,說自己不是共產黨,請青天大老爺伸冤。
“媽了個巴子的!”胡漢良生氣異常,叫人開啟監門,一把抓住年輕人的頭髮,向牢籠外拖拉,嘍囉們要幫忙,他大聲呵斥,“滾開!”
眾人都跟了出來。齊北冷眼看著胡漢良的舉動,不予阻攔。那個父親趁著牢門開啟,一直緊隨齊北,磕頭作揖,連連求饒:“長官,饒了他吧,他不懂事!”
胡漢良把年輕人拖到監外的空地上,揪著頭髮把臉摁在土裡。小夥子不敢掙扎,只是聲嘶力竭大喊:“天理何在,王法何在呀!”
胡漢良掏出手槍,左手摁住頭顱,右手掄圓了槍把,狠狠砸向他的後腦:“這就是老子的天理,這就是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