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此刻秋秋是他唯一的,僅存的親人。老爺子走的時候,他沒有看老爺子,只是一動不動地聽他把話說完,一動不動地等他離開。
“老爺子走了。”我輕輕提醒他。他倏地轉身,絲薄的頭巾和長髮從我面前掠過,帶來一陣似有若無的茶香。
他抱著秋秋回到殿內,背對著殿門再次坐下,將秋秋放在膝蓋上,然後拿起了針線和裙衫,無聲地繼續縫補。
他在燭光中朦朧的背影,如夢似幻,隱隱透出的孤獨和寂寞,我見猶憐。
我脫下鞋履,步入殿內,然後坐在他身邊案几的另一側,和他一樣,背對殿門:“寒煙,我在很久以前,就認識你了。”
他手中的針線微頓,膝蓋上的秋秋揚起了臉。無辜純然地看著我。
“和雪銘在一起的時候,他大部分時間都在說寒煙如何如何。他說寒煙是女兒國最美的男子,他也說弄壞了寒煙做的衣服寒煙會很生氣,還有說寒煙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女人……”
我轉過臉看向他,他卻側開了臉,我看到的,只是他鋪蓋在後背上的順直烏黑的長髮和那塊大大的,白色的發巾。
“我從來不認為愛一個人沒有該不該。愛上,就是愛上了。愛上一個好人也好,愛上一個壞人也好,愛上英雄也罷。愛上奸雄也罷,就是愛上了,既然愛了,就不後悔。”
他垂下了臉,再次靜靜地縫補手中的衣衫。
“你是不是知道西鳳主有很多男人?”我認真的問。
他忽然發出一聲抽氣聲,長髮輕動,秋秋立刻看向他,我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卻見他將左手指放入了唇中,而那件隨手放在膝蓋上的裙衫,吊帶處,是一滴嫣紅的血跡。
“寒煙。”我有些擔心地移到他的身前,他微微一驚,手指從紅唇中離開,轉身側對我,似在迴避我這個女人。我看著裙衫上血跡,心中也多了分內疚,畢竟是因我的話,而讓他心亂:“對不起……”
他沒有回應我,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輕動。秋秋舔上了他受傷的手指,他抬起右手輕撫秋秋,清麗脫俗的側容終於有了一絲笑容。
心不知不覺因為這笑容而變得安心,情不自禁地,話語再次輕輕吐出:“在雪銘心裡,你是他最重要的朋友,重要地……呵,都讓我嫉妒。即使這次上京,他問的最多的,還是你的情況。”
空氣裡靜靜的,只有我一個人說話的聲音,偶然間,清風會將寒煙身上淡淡的茶香帶來,讓人靜心。第一次,我和他坐得如此之近,近地伸手間,便能撫上他始終低垂的,沉靜的臉龐。
“所以我們大家都希望你能快樂。能得到想要的幸福。既然你如此愛西鳳主,為何不願為她的侍郎,至少那樣也能和她長相廝守?”六年了,難道他認為西鳳主會放棄她的後宮,只娶他一人?
沒想到當我問出這句話時,他卻倏地揚臉,一直清遠無垢的雙眸裡,卻隱含一汪苦澀的泉水,他張了張紅唇,最終,放棄地閉上了眼睛,一滴淚,從他的眼角滑落。
那倏然的視線的對撞,讓我看到了他的痛苦,他的千言萬語!激盪著我的心!忍不住抬手撫去他的淚水,他有些慌亂地睜開眼睛,冠玉的臉浮上了一片失措的紅。
“你知道,其實你心裡知道,你和西鳳主,沒有結果。”我心疼地收回手,指尖是他的那滴淚水。多少人的眼淚,曾滴落我的掌心。殤塵的,寒珏的,劉曦的,雪銘的,他們的淚水帶著太多太多的情殤,至今殘留在我的指尖。
他垂下了臉,長髮將他哀傷的神情遮起。即使他無法言語,可是眼睛,不會騙人。他的心裡,比我們任何人都清楚。
“寒煙,你知道即使做了西鳳主的侍郎,也不會得到你想要的長相廝守,因為你瞭解她,她會很快愛上另一個新的,跟你們都不同的男人。所以,你只願在這天脈宮,和她保持著這樣的關係,即使一輩子,是不是?”
他抬起了臉,被淚水潤溼的眼中是深深的不解,我有一種撫上他眼睛的衝動,但最終還是因為男女授受不親而放棄。
我靜靜地與他對視,悵然地看著他:“是你的眼睛,告訴了我一切。我不能勸你離開西鳳主,因為我不知道你和她這僅有的相會,是不是能給你帶來快樂?”
他沉默了,長長的睫毛垂落,遮住了他的眼睛。
“你是不是甚至不確定她對你到底是佔有,還是真正的愛?如果你的離開,不會讓西鳳主為你傷心半分,那你為她如此又有何值得?”
他抬起了眼瞼,眸中劃過極大的不安和惶恐,失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