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才一出口。範芷清的眼角便也淌下了熱淚。他原本認為自己在獄中三日,早已看淡了生死。豈料才與母親一見面,自己那點堅強便瞬間被擊得粉碎。
“清兒。都是娘不好,都是娘害得你啊!”婁氏摟著範芷清的脖子嚎啕不哭,口中不斷地自責著。
“娘,這不怪您,不怪您啊……您快別哭了,小心哭壞了身子。”範芷清心疼地勸慰著。
其實,對於婁氏,範芷清並沒有任何的抱怨,無論是當初母親決定教自己刺繡的手藝,還是自己注下大錯之後母親將自己男扮女裝,範芷清始終認為,天底下,只有母親最疼自己,無論母親做出什麼樣的決定,都一定是為自己著想的,都一定是正確的。
他只怨天意弄人,自己這樣美麗的容顏、這樣高超的繡花手藝,竟然身為男子!他只怨天不遂人願,自己對段昀汐一片真情,而段昀汐卻始終不把自己放在眼裡!
今日,自己即將送命,還能再見到母親一面,已實屬不易。範芷清的心中頓時猶如翻江倒海一般,他的腦海中不禁閃過了這樣念頭:若是自己肯謹守禮法,而非任性胡為,那麼此時此刻,或許正與母親一起坐在窗前研究著更為新奇複雜的刺繡技巧……
只是這樣的念頭在範芷清的腦子稍縱即逝,他狠狠地甩了甩頭,暗暗自嘲道:我這算是幡然悔悟了嗎?可如今後悔又有何用處了呢?一切都已成定局,我註定將是不孝的兒子!
婁氏緊緊抱著範芷清痛哭了好一陣子,這才勉強止住了悲痛,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個繡著各色花鳥的精緻錦緞圍巾,顫抖著雙手替自己的兒子圍好,含淚悽然望著兒子,哽咽著言道:
“清兒啊,這是娘三日沒閤眼,親手為你繡的,你戴上它,路上會更暖和。”
範芷清低頭望著那精美的圍巾,淚水早已模糊了雙眼。不過他努力剋制著自己的悲痛,仍從嘴角擠出一個艱難的笑容,言道:“孃的手藝果然天下一絕!”
而堂上的文秀看著母子倆分別的這一幕,亦是心中痠痛,長嘆了一聲,轉過臉去,再不敢正視。
這時候,身後的劉飛湊到秀秀耳邊,小聲提示道:“大人,時辰已到。”
文秀微微頷首,強作鎮定地站起身來,喝令衙役拉開婁氏,將範芷清帶往刑場。而母子倆最後的那一聲呼喚,撕心裂肺,當真是讓人痛徹心扉。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範芷清的囚車一路緩緩來到了刑場,途中,道邊的百姓紛紛向這個惡賊投來了爛菜葉子、雞蛋殼等汙物,甚至潑去了馬桶水,以洩心中憤慨。
法場行刑,文秀接受了劉飛的建議,由知府何大川親自主持。他站在高處,宣讀了巡按的判決,正式下令行刑!
此時,鬼頭刀發射著太陽的金光,讓跪在地上的範芷清心中頓時恐懼不已,但他還不及多想,便踏上了黃泉之路,只有那被鮮血染成紅色的五彩錦緞圍巾無助地飄飛在半空。
圍觀的百姓們皆是鼓掌稱讚,振臂高呼,都覺心中痛快!淫賊斬首,廬州百姓暢快不已。
而那鬼頭刀的金色刀光和那飛濺的鮮血也讓站在遠處了一位姑娘心中一動。
“昀汐啊,禍害你的那個淫賊範芷清斬首示眾,你也算是大仇得報了。”老祖宗薛氏附在自己孫女段昀汐的耳邊,悄聲言道。
原來老祖宗帶著段家人都來觀看行刑了。那段昀汐聽了此言,竟然是朱唇一動,眉宇間露出了一絲哀怨之意。儘管她的目光依舊是痴痴地望著前方不知何處,但臉頰上卻瞬間劃過了一滴清淚。
段天廣和趙氏見自己的女兒對這句話有些許的反應,忙握住昀汐的手,聲聲呼喚著她的名字。但在此之後,昀汐又恢復了那痴傻的狀態,再無任何反應了。
段天廣不禁失落地長嘆了一聲,老祖宗薛氏卻不以為然地淡然一笑,勸解道:“天廣啊,此事不可操之過急,咱們先回去吧。”
段天廣點頭稱是,一家人轉身離開了刑場。
此後,文秀和劉飛等人又在知府家中逗留了幾日。秀秀與段少輝結拜成為異性兄弟。不過秀秀在跪拜的時候,心中暗道:少輝,與你結拜的是那個真正的狀元郎、八府巡按文必正,而不只是我這個小女子啊!
在秀秀古道熱腸的撮合之下,何大川最終同意將女子嫁給段少輝為妻,且在禮數週全後的第三日便擺下了喜宴。
喜樂聲中,身著豔紅長裙的新娘被段家人歡歡喜喜娶進了門,就在文秀眾人的面前,雙雙跪拜天地。大家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