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把它逐出家門。
小板凳到底有多醜?三塊木板加上一根橫木條,而且大概是出於劣工笨匠之手,足足有27顆鐵釘。因為年久失修,小板凳出現了幾處“骨折”,兩側的木板有點搖晃,我用鐵絲精心加固,但仍然不穩定。這樣一隻破板凳,竟然能長期在我家佔有一席之地,究意是為什麼?因為它是一位從死亡線上走過來的病人和我之間感情的佐證。
那是1970年11月16日,三十多歲的錢應華接受了一次膽道手術。不久,因主刀醫生另有任務而由我接管病人。由於病人膽管內仍有結石堵塞,膽汁不能排入腸道,每天從引流管流失達數百毫升,因此病人身體每況愈下。兩個月過去,病情毫無轉機,我反覆思考,下決心替他做了第二次手術,從膽管內取出大量泥沙樣結石,為防止膽管再次堵塞,我在他的膽管和腸子之間做了一個大口徑通道。
由於病人長期營養不良,加上組織水腫,我很擔心傷口長不好。果然,在數日後的一次換藥時,發現切口有少許裂開,並有膽汁溢位。我細心探查傷口深部,頓覺冷汗一身。原來,一根從鼻孔插入胃內的膠管尖端,已暴露在我眼前。毫無疑問,膽管和腸子的吻合口破裂了!經驗告訴我:一位營養不良病人的二次膽道手術,出現吻合口破裂是極嚴重的。於是我用最基本的方法,從切口插入一根膠管持續負壓吸引,並保持胃管負壓引流;每天清洗傷口,勤換敷料,使膽汁最低限度地汙染腹腔和傷口。也許是貧困者特有的抵抗力,在一般抗生素和極少量營養物支援下,經過一個月,裂口竟然閉合了。病人、家屬和我的高興之情自不待言。
錢應華出院時,我到病房送行,他伸出一雙粗糙又缺了幾個手指的手,緊緊握住我,激動地說:我無法表示內心感謝,知道你住在單身宿舍,我家屬放在病房用的這個小板凳也許有點用處,送給你留個紀念吧!我被他樸素而真誠的感情所打動,毫不猶豫地收下了,因為這是他的一顆心、一片情!
從此,小板凳一直伴隨我,從單身宿舍到家屬宿舍;從家屬宿舍到待遇樓。我們家每一個人都曾經坐著它,在房門口煤油爐上煮飯、炒菜;炎熱的夏日裡,不知多少次,我睡在躺椅上,伸展雙腳擱在小板凳上;下樓乘涼少不了它,和朋友們下棋更用得著它。要說小板凳最大的貢獻莫過於1976年在地震棚外,我曾經坐著它,伏在椅子上完成兩篇譯文,並寄到北京《國外醫學》發表。遷入新居後,小板凳漸漸受到冷落,只有老伴還偶而用它在水池裡墊墊洗菜盆。
人生就像登山,從我支內進川到長鋼總醫院的38年來,工作、生活都已經登上了一定的高度。回過頭遠望小板凳,卻依然那麼地“低矮”,甚至比以前更“矮”了些。它早已破舊不堪,身子骨也不中用了。但是,我仍不嫌棄它!小板凳終有一天會徹底壞掉的,它到底還能在我家住多久?我不知道。但病人當年送我小板凳時的那份心意卻隨著時間沉澱,越積越濃厚……
我們理解你的痛苦
作為一名醫務工作者,每天不知要接觸多少病人,因此對痛苦的感受特別深。理解痛苦,用我們精湛的技術和高尚的醫德去化解病人身體上和精神上的病痛,幫助他們擺脫痛苦,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
我們科曾經收治過一名慢性肺源性心臟病患者。病人由於小時候患肺炎治療不及時,逐漸發展為肺心病。每當氣候變化,病情就會反覆發作,患者的情緒也會焦慮不安、脾氣暴躁。患者的妻子和家人因忍受不了這種疾病帶來的痛苦,離他而去,只有年邁的老母親孤苦伶仃地伴他度日。住院已是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醫院也成了他發洩痛苦的地方,扔東西、拒絕吃飯、對醫護人員大喊大叫、不配合治療是他的常態。
如何減輕他身體上和精神上的痛苦,成了我們要解決的主要問題。我們仔細分析了他的病情、生活狀況,決定採取“理解痛苦”、“人性化服務”、“微笑服務”,從一點一滴做起,用愛心和同情心感染他,用實際行動感化他。做檢查時,主管醫生和護士親自推著他去;晚上沒有陪護,值班護士替他蓋好被子,掖好被角;他渴了,我們主動幫他倒好水;他餓了,我們端來可口的飯菜。沒有驚天動地的舉措,卻用身邊的點滴小事融化了他痛苦的內心。此後,他像變了一個人,主動積極地配合我們的治療,時不時地找我們嘮家事。那天早上我們查房,他對著我們微笑地說:“早上好!”
就是這句看似普普通通的話,感動得我們熱淚盈眶。
出院的那天,望著他那張由痛苦不堪變得充滿希望的臉,我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