髻有些凌亂,心中只想著等會該給他梳一梳了。
正胡思亂想道,似乎有人道,「……你殺不了我……」
聲音由遠而近再遠,逐漸清晰,但又飄忽不定,慕容天隱隱想,奇怪,自己什麼時候睡了。
時光飛速撤離,他又回到十幾日前,剛剛在李宣脖子上刺了一劍的那個時候。那人站在樹下,用手捂著那個傷口。血,鮮紅的血從他的指縫間流下來,在滿目青蔥中,那絲紅就特別的醒目。
自己拿著劍,一擊即中之後有些怔住。
李宣睚眥必報的人,居然只是冷冷地道了一聲,「你殺不了我。」
真是笑話,沒什麼殺不了的,兩人武功只在伯仲間,拼了命,不存在誰殺不了誰。自己是這麼答的吧。不記得了,記憶很模糊……
可李宣很冷靜的分析,「你真殺了皇子,你那些師傅弟弟,還有一個能活的嗎?他們能逃到哪裡去?哪裡沒有官府?」
他的樣子特別清晰,眼睛,眉毛,鼻子,嘴,還有說出口的每一個字,生動又清楚,鮮活得讓人吃驚。
活生生就站在對面。
慕容天覺得自己的眼有些溼了。
這太滑稽了,我當時明明沒有流淚,他想。
轉眼,他感覺自己已經逃了出來,離開了那個山莊,帶著徒弟,在路上奔跑。
之後,他看到了一個人,那個人穿著青色長衫站在他們面前。
慕容天像了一會,認出他是經常跟在李宣身後的那個書生,叫薛紅羽。薛紅羽要給他一個地址,是邪神醫的。自己冷笑著打落了那張紙,「我為什麼要這個,他毒發死了也是皇家的事。」
對面的薛紅羽說,「慕容兄,你怎麼不想想,你師傅和弟弟,還有你自己和這幾個人,都是從誰手中逃走的。不是他,你們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全部離開這個守衛森嚴之地。在下以為慕容兄即使不能回報王爺一片情誼,至少也不能無視這份真誠。」
自己呆住了。
這麼明顯的事實自己居然都沒注意到。
的確是李宣接管此事之後,他們才能一個個都離開了。
「即使不能回報,也不該忘恩……」一切突然扭曲了,薛紅羽也跟著變形消失,視野中,突然又是滿眼樹木,鬱鬱蔥蔥,直指蒼穹。
「師傅,師傅。」眉兒從樹後奔過來。
真奇怪,她剛才還在自己身邊的啊,下一句話讓他的疑問被徹底遺忘了,「找到他了。」
自己跟著她跑了過去,心中有種很急切惶恐的感覺,似乎知道什麼東西已經來不及了。已經發生了,是什麼呢。
雖然在森林中,可陽光依然從樹頂照了下來,一縷縷透明的光柱隨著風輕緩的移動,那層層綠葉也因這光而顯得幾乎透明,這情景比夢境更美。
他就靜靜躺在那交錯的光線之下,靠著樹根,似乎與這美景渾然一體。
自己放慢了腳步,輕輕地走近,雖然緊閉著眼,但他不是睡著了,吐出的鮮血已經把他胸前肩頭的衣服都弄溼了。
自己跪了下來,彎腰看他的臉。那緊閉的眉目間依然盡顯風流。
不。
睜開眼吧,李宣,不要躺在這裡。
站起來。
有什麼如箭一般戳入了心中,那刺痛直入心底,自己不得不屏息閉目。
再張開眼,那臉,突然就變了。
瘦了,黑了,乾癟了,腐爛了,蛆蟲從那眼中爬了出來,眼珠卻突然滴溜溜轉動起來,黑白分明。
「啊――!!」慕容天一聲大叫,從夢言中驚醒,喘著粗氣。幸好人雖然睡著了,他的手卻還一直扶著李宣未倒。
邪神醫睜目,「可以了。」
李宣身上的銀針已皆變了黑色,慕容天乍看之下不禁駭然,憶起剛剛的夢境,不禁冷汗淋漓,滿心疑問居然一時間開不了口。
邪神醫走近,一支支取下,用白布擦拭乾淨,道:「他今天不能沐浴,如果有汗,你用溼布擦一下便是。」
慕容天把李宣躺倒放平,聽了此言,才安心了些,「前輩,他什麼時候能醒?」
邪神醫微一沉吟,「不一定,也許是今天,也可能明天,等會還有劑湯藥,你得想法給他喂下。另外,你今天也好些休息,明日我們起程去找一個人。」
慕容天不禁詫異,這時候還找什麼人,但轉念一想邪神醫也不是那種做無用事的人,「找誰?」
邪神醫淡然道,「解鈴還需繫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