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腑。
莫延很清楚,此時的悲愴不是他的,痛苦也不是他的——之前在實驗室裡曾經短暫爆發過一次的情緒此時似乎完全主導了身體,本尊殘留的意識似乎瞬間全都被喚醒,他覺得自己好像被剝離成了兩個人,一個他沉浸在巨大的悲痛裡,哭不出喊不出,眼眶乾澀的流不出淚,倘有溼潤,必然是血;另一個他冷靜地旁觀著,衡量計算間只有冷漠,無悲無喜。
一族的屍體和眼睛全都被分離了,隨意把兩顆眼球塞進眼眶顯然也不是合適。但是,他還有魔法。
莫延拿起一個容器,裡面的紅色眼球在液體中晃著,還帶著血絲,是剛剛從團藏的胳膊上挖出來的一對。他嘴唇微微翕動著,聲如細絲地念了一句咒語,一道只有他能看到的乳白色細線連線著這對眼球和宇智波富嶽的屍體。
“這是……父親的眼睛。”少年低聲說。
卡卡西等人聞言,眼中都不自禁地閃過不忍。
黑髮少年託著那雙寫輪眼走向宇智波富嶽,以慎重而肅穆的神態將眼球安進他的眼眶裡,輕輕拂過那雙始終不能瞑目的眼睛。凝望著那張似乎終於變得安詳的睡容,少年靜默了很長時間,他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站起來走向下一對寫輪眼。
然後是下一對……下一對……在下一對……
在卡卡西等人眼中,許是血脈相連的神奇感應,許是滅族之前的記憶始終明晰如昨日,銘刻在腦海中想忘也忘不了,少年稍加辨認,就將那些在他們看來沒什麼不同的寫輪眼區分出來,沒有絲毫猶疑地找到了它們所屬的身體。
少年雖然沒有流淚,但他們卻看得更加難受。因為中忍考試期間趕來的異國客人還沒有完全撤離,為了防止還有人為了那些寫輪眼鋌而走險,卡卡西、凱、阿斯瑪、月光疾風、神月出雲等人守在各個方位。此時如邁特凱這樣感情豐富的忍者早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了,就是平時再如何信奉男兒有淚不輕彈的忍者,也忍不住覺得鼻頭髮酸。
當最後一對寫輪眼都被安置好以後,場中卻還有一半左右的屍體眼眶空洞。他們的眼睛也許在團藏做實驗的過程中被消耗了,也許被其他人——比如宇智波帶土——拿走了。不管哪種原因,一時都找不回來。
莫延哀悼片刻,低聲說:“燒了吧?”
眾人以為自己聽錯了。
“埋到地下的話,總會有人因為覬覦宇智波的力量而又重新挖出來吧?可能會被剜出眼睛,可能會被穢土轉生……或許我們一族,真的是被詛咒的一族也說不定,就算是死,都不得安寧。”黑髮少年平心靜氣地說:“不如燒的乾乾淨淨,至少能有寧靜的長眠。如有來世……願你們,再不為宇智波!”
鮮紅的眼眸中,黑色的三輪勾玉旋轉、扭曲、拉伸、重組,形成更加絢麗的蓮花狀圖形。
突然黑色的火焰在所有宇智波族人的屍體上燃起,眾人一驚,然後才發現竟是莫延的手筆。
——萬花筒寫輪眼的能力之一:天照!
【糟糕了,萬花筒寫輪眼會對施術者的視力和身體造成更嚴重的損害。】卡卡西心裡全是擔心:【佐助,你現在的身體,能負擔得了嗎?】
卡卡西不到關鍵時候從不使用他的左眼,除了對帶土的懷念和愧疚以外,也是因為他深知萬花筒寫輪眼的弊端。
莫延不知道此時卡卡西的心聲,他看著黑炎無聲無息地吞噬了那些屍體,感覺心口難以言喻的痛苦終於慢慢平息,只剩下空落落的難受。
宇智波一族的骨灰再次下葬的時候,下起了磅礴大雨,像是天也在為之痛哭。
莫延靜靜的站在雨中,雨滴順著他的鼻樑睫毛不斷滑下,宛如淚水。
他抓住胸口的衣服,心臟像是被挖掉了一塊,並不痛,只覺得空虛,像有冷冷的風一直吹進去,使四肢百骸都變得冰涼。
………………
………………
當莫延走出墓地的時候,其他人都已經離開了,只有卡卡西還靠在一棵榕樹上等著他。
少年停住腳步,轉頭看向那個一直拿著《親密天堂》卻根本沒有在看的銀髮上忍。
“佐助,”卡卡西第一次覺得,說話是這麼困難的一件事,“你……想復仇嗎?”
平心而論,卡卡西覺得就算換成自己見到親人族人變成那副模樣,此時內心的怨恨和激憤也足以將理智燃燒殆盡,更有甚者恐怕會想要將整個世界都完全毀滅。
有時候“復仇”,並不一定是為了死去的、受到傷害的人們,而是尋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