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據說皇上對袁狀元,青眼有加,很是欣賞,近來已封作翰林學士了?”
清揚道:“微臣不才,竟得到皇上的信任,實在有愧。”
如此客套地,你來我往,虛情假意,也不知該如何再說下去了,一時間,兩人相對,尷尬之極。忽然,聽見他輕輕地,柔聲問道:“你……這些日子……過得還好麼?”
我低了頭,嗓子有些發痛,澀澀地,說道:“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也就這麼過了……”話剛出口,我便已後悔之極:糟糕糟糕!我說錯話了!周圍如此多奴才,恐怕要出亂子。我趕緊向四周望了望,只見梓菊已經遠遠地站開了,正和其他的太監,說著什麼。他們都離得遠,想必不會聽見什麼,我這才暗自鬆了口氣。
清揚又柔聲問道:“皇上……對你還好麼?”
我低了頭,看了看自己已經隆起的小腹,輕輕地用手按著,答非所問地,說道:“如今我也沒什麼想的了……只是……貴妃娘娘先懷了身孕,她的孩兒,自然比我的孩兒大……我現在擔心的,只是皇上會忽略了我的孩兒……”
清揚苦苦地笑了聲,啞然道:“我……真是愚蠢之極……你已經有了身孕……皇上自然是待你好的……我……庸人自擾了……”
我衝口而出,道:“清揚……我不是……”話一出口,我又惱恨之極:該死該死!這個時候,我為何又作出這樣的反應!唉,事情已過去,就讓它過去罷……我才真是庸人自擾……
清揚的聲音,竟有些沙啞了,道:“遠兒……你不知道,這些日子我是怎麼過的……我……”
我的心,像被活活挖了出來,血淋淋地,展露出來,疼痛之極。我的眼眶紅了,嗓子也痛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勉強擠出幾個字,斷斷續續地說道:“過去的事……就不要提了……你現在是狀元了……皇上又垂青你……還是為自己打算一下罷……”
清揚嘶啞著,道:“為自己打算……為自己打算……我這些日子,沒日沒夜地苦讀,你以為我真的是為了功名利祿麼……你錯了……我是為了有朝一日,金榜題名之後,可以見到你……”
我像是被人抓住,強行灌下了一大碗黃連湯,苦得想哭,卻又無可奈何,雙拳緊緊握住,才讓自己定住了心神,道:“再相見……又能如何呢……不過徒生煩惱罷了……何苦呢……”
清揚微微邁開了步子,想走上前來,最終,還是停住了,哽咽道:“靜遠……我……天見可憐,讓我重新見到你……可是……我又……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我心如刀割,說不出話來:以前,我總是不斷提醒自己,我已經是皇上的妃子,強行抑制住自己,不要去想另一個男子。我以為,這輩子,就會這麼過去了。可是,當再次見到清揚的時候,我發現,卻是如此的難以控制。那日在玉蘭樹下,當我在他懷抱的時候,為何我竟能硬著心腸,推開了他?
若是可以回到當日,我還會推開他麼?還是,我便會一輩子跟著他,不再進宮?
晚了!
一切都晚了!
覆水難收,覆水難收!
過去的已經過去,那日的情景,又如何能夠重新出現呢?我已經不是當日那個玉蘭樹下的喬靜遠,我確實已經在宮中,是皇帝的嬪妃寧順儀!
我用力地咬著嘴唇,雙手握著,用指甲扎著自己的手心,希望肉體的疼痛,可以減輕心口的疼痛。過了一會兒,待心情略微緩和了,這才緩緩鬆開了牙齒和指甲,擠出一絲笑容,道:“清揚……哥哥……皇上說了,想招你做駙馬……”
清揚微微愣了一下,苦澀一笑,停頓了一陣子,這才說道:“你還是……叫我哥哥……駙馬……現在我做什麼,還有什麼所謂呢……”
我勉強笑道:“多少人想做駙馬,可是都做不了……狀元你有如此福氣,得到皇上賞識,是三生有幸了……”
清揚低了頭,沒有說話,只是嘆了口氣。我低頭望著自己的腳尖,絞著手指,不知該說什麼。一時間,兩人竟又沉默了,不知該如何是好。忽然,梓菊的聲音傳來,道:“奴婢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那聲音,說得又是清脆,又是響亮。
我心裡一驚:胤綦來了!隨即明白到,梓菊是故意大聲向胤綦行禮的,她是在暗中提醒我,皇帝來了!我暗自慶幸,剛才那陣子的沉默,已經讓我的心情,稍稍緩和過來了,眼眶中打轉的淚水,已經收了回去。
梓菊走過來,將我扶著,我站起來,行禮道:“臣妾參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