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軍人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連心跳也極為微弱,艾爾親手幫他連線上治療儀器,默默看著最先進的治療儀器在他身上發揮作用。
藥物混合著少許麻藥,透過針管注射進體內。
也許是錯覺吧。
艾爾盯著那張閉上雙眼,卻仍顯出一股倔強的年輕臉龐,覺得他正從極度的痛苦中慢慢鬆緩下來。
就像艾爾心中那條帶刺的繃緊的弦,一點點鬆下來。
最愛的人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艾爾沒有伸手。
艾爾只是靜靜站著,默默看著。
因為艾爾知道,他正在接受治療,艾爾不希望做任何可能影響到他身體的事,哪怕這是艾爾很渴望的觸碰。
因為,光是這樣低頭看著,讓他被自己的視線籠罩,對艾爾而言,已經是一種幸福。
這是艾爾早已熟悉的幸福。
就如當年,衛霆縮在那張陳舊的布沙發裡,毫無防備的入睡。艾爾許多次這樣,靜靜的,默默地守在一旁。
翹著二郎腿,嘩啦嘩啦地翻著工作檔案,偶爾轉頭一瞥。
他心愛的小貓,就蜷在他的視線之下,一點戒心也沒有。
像等待有心人摘取的,鮮嫩多汁的果實。
只是這樣看著,就……被幸福所照耀了。
艾爾的嘴角逸出一絲微笑,透著濃濃的寵溺。
手腕上的通訊器傳來震動。
這是米娜的第六次呼叫,為了避免通訊器吵到正接受治療的病人,艾爾已經將通訊器轉為震動方式。
艾爾苦澀地嘆了一口氣。
「米娜。」不想使用擴音功能,艾爾塞上耳機,才接通通訊。
「還在治療室?」
「他身體太虛弱,放回培養艙之前,要讓他有一定的恢復。否則,只是白白逼死他。」
「你不忍心?」
「…………」
「艾爾?」
「我有自己的做法。」
艾爾結束通話了通訊。
米娜的那一句問話,讓他的心跳無端加快。艾爾不打算深思,自從從冰凍庫中甦醒後,他花在思索上的時間太多,有時候艾爾覺得自己就是一個行將枯朽的人,卻可笑的有著年輕人的外貌。
只有在衛霆身邊時,他才覺得自己還活著,化為冰霜的血肉漸漸回覆,繃硬的面板再次有了彈性。
艾爾這一次徹底關閉了通訊器。
把目光移向病床,溫柔地凝視著,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中。
艾爾不知道自己站了幾個小時,但一點也不覺得累。
當治療儀發出聲音,第一階段的恢復已經完成,病人基本生理指數上升到垂危線上一度時,已經是凌晨兩點。
並不是康復,只是至少,他脫離了生命危險。
艾爾關閉了治療儀器。
低頭,在愛人仍舊不夠溫暖的額頭上深深印下一吻。
「衛霆,原諒我。」
他雙手抱起床上的人,走出治療室。
並不知道一套由自己弟弟秘密設計的監視系統在前一刻已經無聲無息地開啟。
他親吻凌衛的動作,落入一雙美麗的,充滿驚訝的眼睛裡。
艾爾抱著凌衛經過走廊,到達刑室前的那一刻,金屬門恰好無聲地左右開啟。
裡面的人,顯然一直在等待他。
「資料早就設定好了,」米娜還是站在同一個地方,頭也不回,低聲說,「把他放回培養艙吧。」
彷佛知道自己又要遭受到可怕的禁錮,艾爾懷裡沉睡過去的凌衛,身體忽然抽動了一下。
「不要再耽誤時間了,艾爾。你要求我留下,不就是希望我在你心軟的時候堅定你的意志嗎?他只是和衛霆長著一樣的臉而已。」米娜強迫自己用最冷冽的聲音說。
艾爾終於抱著凌衛走到了培養艙旁。
培養艙的上蓋已經開啟。
閃著寒光的長金屬針扎入後頸,刺激性電流疼痛地竄過脊椎,凌衛猛然睜開眼睛。
頃刻間,他明白了自己正在面臨什麼。
「不……」沙啞的喉嚨裡吐出的聲音支離破碎,沒人可以聽清楚。
昏沉著,虛弱著,但他依然本能地懼怕被送進培養艙,那是讓人生不如死的地獄。
看著靠近的鼻管,凌衛竭力把頭偏到一邊,縮在抱著自己的男人懷裡。
他沒注意到抱著他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