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夢半醒之間,彷彿聽到一陣縹緲的笛聲,不知是誰家少年,在*夜色*(禁書請刪除)裡清亮的放歌。
她想起九月的風吹過山野,金黃的長草搖曳如浪,她站在山頂,白衣獵獵鼓卷。山坡下是師父的石墳。轉過身,陽光燦爛,刺痛上眼睛,淚水冰涼得如同清晨的寒露。白雲在藍天裡聚散飛揚。
彷彿師父的衣裙,消失在遠山的那一端。
想起那夜突然醒來,月華如水,傾瀉半床,秋蟲呢喃,她怔怔對著白如霜雪的四壁,影子寂寞無依。
想起臘月的清晨,白雪皚皚,姑射山像是沉沉地睡著了,那一片紅梅如火如荼地開著,絢爛得像沉澱在山谷裡的朝霞。她獨自一個人穿過了密密的杉樹林,綠陰漏著點點陽光,山路那麼漫長。
狂風吹來,雪沫飛揚。她不知該往哪裡雲,回過身,雪地上的腳印早已不見了。想起師父曾對她說,你既然踏入這片山谷,就再沒有回頭的路……
好久沒有想起這些了,不知為何,今夜,在這昏暗的斗室裡,那些細碎紛擾的往事,那些還來不及怒放便已凋零的青春韶華,突然像雪花一樣地在她眼前飄舞著,潮水一樣地將她淹沒。
她痴痴地凝望著模糊搖曳的影子,像是突然回到了懵懂的最初,面對四壁,感到一陣驚心動魄,而又淒寒入骨的孤獨。
低下頭,手腕、腳踝上的銅鏈叮噹脆響,嘴角微微泛起一絲淒涼的微笑。再過一天,或許兩天,她就要被定罪了,要麼被流放到荒蕪淒寒的西海,要麼被烈火燒死在桐樹下……但是,她的心裡為何卻感覺不到一絲害怕?
為何那日在東海上,聽說他被封鎮地底之時,反倒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椎心徹骨的恐懼?
為何那些日子裡,她日夜忐忑,寢食不安,偶爾入夢,夢裡也全是他的眼眸、他的身影、他的陽光般的燦爛的笑容?為何醒來後,臉上淚水猶在,枕畔盡溼,常常會不自覺地突然喊出他的名字?
她的臉突然燒燙起來,咽喉像是被什麼堵住了,深吸了一口氣,想要將他的音容笑貌從腦海中驅逐出去,卻反而烙得更加鮮明瞭。芳心如撞,羞澀、惶恐又漸漸變成了淡淡的落寞與悽楚。
不知此時此刻,他究竟是生是死?倘若還活著,究竟身在何處?是……是和龍女在某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麼?聽到自己將死的訊息,他會不會感到一絲難過呢?心中一酸,淚水倏然滴落,但突然又覺得一種莫名的快意。
又想,倘若他真的死了呢?真的被吞入鯤魚腹之中,再不得出呢?一念及此,心底登時劇痛如裂,就連柔腸也彷彿陡然絞扭在了一起,恐懼得連氣也喘不過來。
過了好久,那疼痛才漸漸消散。她怔怔地凝視著自己滴落在手背上的淚珠,忽然閃過一個從前總也不敢去想的念頭。
在這隻影獨處的囚室裡,在這生死永隔的時刻,所有混沌不明的心事,突然變得如此明晰透徹,就像姑射山谷裡的那枝曇花,月夜時層層舒展,在凋零前剎那綻放。
痴痴也也不知坐了多久,忽然聽見“哐啷”一聲輕響,上方傳來細微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只聽頭頂的囚門“當”的一聲開啟,有人低聲道:“仙子!仙子!”
她抬起頭,燈光閃耀,映照著一張年輕俊秀的臉,雙眸閃亮,又是歡喜又是焦急地凝視著她,輕聲道:“仙子,快隨我出去!”竟是族中掌管刑獄的年輕長老尹天湛。
姑射仙子大為驚呀,奇道:“尹長老,長老會已經定我無罪了麼?”
尹天湛搖了搖頭,神色尷尬,低聲道:“奢比長老已斷定仙子犯了瀆職辱神的大罪,只等新任青帝登位,便將仙子燒死祭神。現在他們忙著喝木神的喜酒,再不逃走,就來不及啦!”
說著從上方一躍而下,手忙腳亂地從袖中抓出一把青銅鑰匙,便要為姑射仙子開鎖。
姑射仙子微微一閃,避了開來,凝視著他淡淡道:“尹長老,長老會既然定我死罪,你為何又要來救我?難道不怕被定下同謀之罪,一齊處死麼?”
尹天湛見好疑心自己,臉色登時漲紅,驀一咬牙,道:“我若欺騙仙子,有如此指!”陡然抽出腰間短劍,青光電閃,竟將自己左手食指生生斬斷!
姑射仙子“啊”的一聲,急忙抓起他的左手,纖指疾點,將其左臂經脈封住,止住鮮血,
嘆道:“尹長老,你……你何苦如此?”語聲大轉溫柔,妙目中滿是歉疚。
尹天湛呆了一呆,感覺到她那冰涼滑膩的手指正扣在自己的脈門上,登時如五雷轟頂,飄飄欲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