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轉處,見石印壓著青帝朝下急速衝落,狂風鼓舞,距離地面已不過六丈,思緒飛轉,突然想起那日與她及姬遠玄等人藉助煉神鼎大戰翻天印,靈光一閃,脫口道:“是了,兩儀鍾!”
念頭未已,“轟”地一聲巨響,塵靡飛揚,被那巨力所壓,整個地面往下一沉,陷落了一尺有餘。
拓拔野再不遲疑,就在那氣浪與地面出現幾寸空隙的剎那,驀地急旋定海珠,借勢隨形,朝外一滑,既而翻身彈起,從乾坤袋中丟擲那八角銅鐘,急念法訣。
“當!”
銼然脆響,嗡嗡不絕。
兩儀鍾微微一沉,堪堪將翻天印頂住。四周轟鳴不絕,煙土簌簌衝落,石印輕搖。
四人死裡逃生,驚魂甫定。周身都已被冷汗浸透。
兩儀鍾乃伏羲、女媧取五色石所鑄,與這神印同源同宗,兩兩相抵,猶如針尖對麥芒,任那廣成子再施法用力,再也無法下沉半分。
煙霧瀰漫,一道道火光沖天搖曳,將夜空燒得彤紅。
蛇蟲遍地。兇禽盤旋,合窳、長右、猾褢……數之不盡的南荒兇獸蜂擁衝上山嶺,呼號奔掠,向圍守在青帝苑四周的木族群雄發動一輪接一輪的猛攻。
冰夷黑袍鼓舞,凝空而立,三十六隻銀環在指尖環繞急舞,叮噹悅耳。火光映照下,蒼白的臉頰泛起奇異的紅暈,更添冷豔之色。妙目灼灼地盯著蚩尤,悲楚恨怒,淚水盈眶。
木族群雄眼見是她,無不失聲驚呼,喝罵不止。惟有蚩尤瞠目結舌,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當日獨闖鬼國,力戰群魔時,蚩尤便曾震裂黑水鬼王的獅頭面具,看見她的真容。
只是其時已被屍蠱附體,神智錯亂恍惚,因此後來重新追索此事,也難以斷定到底是否自己的錯覺幻象。
這一年多來,他經歷了眾多變故,許多原先看似渾無關聯的陰謀漸漸浮出水面,與拓拔野、晏紫蘇等人聊天之時,也已猜到冰夷必是黑帝嫡系。
只是她為何女扮男身,為何依附汁光紀,又為何隨著水聖女一同出現北海平丘……其中關竅錯綜複雜,難以索解。
但對他來說,這個神秘莫測的敵人卻是一個難以消解的心魔。自小喬羽便授他已俠義之道,懲惡鋤奸,不可欺凌無辜弱小。
那日雪山日食,他魔識狂亂之下,當眾奸辱冰夷,鑄成此生中最大過錯,每每思及此事,心中的悔疚恨責甚至比誤殺黃帝更要為甚。
此時重逢,面紅耳赤,五味交陳,又是羞愧又是惶惑,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晏紫蘇“哼”了一聲,狠狠地掐了他手臂一把,怒道:“呆子,這妖女害死你爹,又馭蠱引你誤殺黃帝,罪大惡極,你還憐什麼香,惜什麼玉?”
話音未落,骨笛淒厲,巴烏悠揚,伴隨著陣陣鼓號,喧闐震耳。
只聽一個嘶啞的聲音桀桀笑道:“得聞木族百花大會群賢畢集,鬼國火魅神君特來拜賀!”
南面山崖突然火焰衝湧,接二連三地躍上數千紅衣人,當先那名紅衣男子,斗篷披風,橫吹骨笛,頸上圍掛著一串顱骨,正隨著骨笛節奏虛空繞舞浮動。碧綠如鬼火的雙眸,在斗篷暗影裡灼灼閃爍。
幾在同時,背面山崖、東面坡嶺、西面密林又紛紛響起淒厲的呼聲:“鬼國木魑神群、火魍神群、土魎神群、金魁神君特來拜會!”
人影飛掠,鬼哭神號,無數青衣人、黑衣人、黃衣人、白衣人四面衝湧,依照五行方位,將青帝苑重重包在當中,刀光眩目閃動。
火光掩映,亮如白晝。那些人個個面色慘白,眼神呆滯,步履僵硬古怪,手中握著各式兵器,竟像是從墳地古墓中爬出的殭屍。
木族群雄轟然大譁,又驚又怒,他們中大多都參與了去年的蟠桃會,對那場慘烈兇險的僵鬼大戰仍心有餘悸,想不到相隔短短一年,竟又在本族聖山遭遇同樣夢魘!
玉屏山上的貴侯、長老不過數百人,算上衛士也不過三千,而這些僵鬼略一望去,少說也有兩萬餘眾,再加上這數以萬計的南荒兇鳥妖獸、毒蛇蟲蠱……敵眾我寡,凶多吉少。
忽聽一聲雷鳴似的長嘯,扶搖破雲,冰夷左手一顫,險些抓持不住若草花。魅魂等人亦是氣血翻湧,骨笛失聲,面色齊齊一變。
嘯聲滾滾回蕩,將四周聲浪盡數蓋過,兇禽驚飛,妖獸悲吼,就連遍地的蛇蟲也亂作一團。
雷神從人群中緩步走出,收住長嘯,朗聲道:“久聞黃河水伯天資卓絕,乃水族百年罕見的後起之秀,為何明珠暗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