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
但雨師妾不告而別後,想到他生死難卜,相見無期,更是失魂落魄。雄圖盡消。雖經空桑仙子點醒,決定重振精神,不負龍女苦心,但滿腔悲慮始終難以釋懷。直到此刻,被猛獁哀鳴所震思緒紛迭,悲憫蒼生,才真正破繭而出,體會到神農當年以天下為重的心情和情懷。
拓拔野低下頭,怔怔地凝望著鮮血班駁的天元逆刃,凝視著刀身所倒映的陌生的臉龐。輕蹙的眉尖漸漸地舒展開來,低聲道:“好姐姐,這樣的拓拔野,縱使見著了,也定然不喜歡……”話音未落,手腕一轉,神刀朝自己迎面掃來。
四周蛇軍失聲驚呼,“噗”的一聲輕響,那藤木面具登時被刀氣劈成了兩半,炸散翻飛,露出那張俊秀蒼白的臉頰。陽光照射在刀鋒上,銀光閃爍,晃映著呀的雙眸,澄澈如藍天。拓拔野抬起頭,深吸了一口氣,說不出的舒暢輕鬆,這一刀劈出,彷彿斬斷枷鎖,如釋重負。大風呼嘯,衣袂翻飛,心中累積了數月的悲恨、苦楚、憂愁、憤懣……也彷彿被狂風陡然吹散了。
蛇軍這才鬆了口氣,歡呼吶喊,紛紛叫道:“伏羲!伏羲!伏羲!”
拓拔野微微一笑,反手將天元逆刃插回腰間,抽出珊瑚笛,旋身疾衝而起,橫笛於唇,當空悠揚吹奏。
笛聲清越婉轉,穿透震耳轟鳴、喧闐鼓號,眾人眼前一亮,塵心盡絛,彷彿置身幽谷,枕一溪潺潺流水,看漫天悠悠白雲,凜冽殺機登時轉淡。
笛聲和緩如平野清風,飄渺如裊裊炊煙,低迴如慈母溫言,清亮似妻兒笑語……那些最彪悍的將士,亦不自覺地鬆開緊握兵器的手,胸膺若堵,怔怔聆聽。
笛聲漸高,如月上西山,鹿鳴東澗,松濤起伏,倦鳥歸林。兩軍萬獸低鳴嘶吼,彷彿也為笛聲所染,頓足不前。
一時間號鼓無聲,炮火漸稀,遍野的殺伐聲也漸漸消淡,萬人翹首,都在痴痴聽著那天籟般安寧恬靜的笛聲,渾然忘了身在何地,今夕何夕。
數里外的鳳尾城內,火焰狂舞,激戰正酣,拓拔野的笛聲傳到此處,已被吶喊衝殺聲所掩蓋,斷斷續續聽不真切。
七千餘名炎帝將士只剩不到一半,三五結隊,在城樓、街巷、斷壁殘垣……與赤帝獸騎拼死血戰,雖佔地利,但眾寡懸殊,被赤帝軍分割包圍,如負隅困獸,衝突不出。不斷有受傷將士力竭倒地,遭亂矛刺殺。
空中獸吼如雷,氣浪轟鳴,泠蘿仙子長袖飛舞,“七竅火銅珠”風雷激吼,縱橫迴旋,掀捲起道道熾烈火浪,繞網織繭似的將赤松子、烈煙石層層困在中央。
赤松子凌空飛旋,長笑不絕,左臂挾抱著兀自昏迷的八郡主,右袖隨意揮卷。水玉柳刀如春水奔流,碧光瀲灩,火銅珠稍一靠近,立時激盪飛彈開去。就連那碧嶙火麒麟吐出巨大火球,被刀芒掃中,亦瞬間炸散成萬千紅苗,迸揚湮散。
泠蘿仙子越戰越是驚怒,她幾已傾盡全力,卻始終被赤松子輕描淡寫得化解開來,不能奈他何;反倒是對方氣定神閒,暗藏殺機,猶如慵懶的火鬃獅,打著哈欠,徐步緩行,隨時將欲發出致命一擊。想起當日在赤炎山下,他與赤帝殊死激戰的狂野情景,更是心生怯意,遍體森寒。
當是時,城外萬騎奔卷,怒吼如潮,蚩尤率領龍族、湯谷群雄,殺透包抄圍阻,煙騰舞卷似的衝到。城樓上的炎帝將士瞧見那獵獵招展的“龍”字大旗,歡聲雷動,原以如強弩之末計程車氣登時又高漲起來。
遠遠瞥見軟綿綿倒於赤松子臂彎的烈煙石,不知生死,蚩尤心中咯噔一響,莫名的一陣鈾急驚怒,厲聲喝道:“妖女,納命來!”騎鳥狂飆上衝,苗刀電舞,朝著泠蘿仙子遙遙劈去。
“轟!”空中氣浪分卷,狂風呼嘯,氣光如碧虹貫日。雖隔六七十丈,泠蘿仙子仍如芒刺在背,寒毛盡乍,大駭之下,忙騎獸沖天飛起。
赤松子眉毛一揚,嘿然笑道:“小子你不尊老愛幼,至少也當講個先來後到,哪有這等虎口奪食的道理?接著!”左袖一捲,將八郡主朝著蚩尤高高拋去。
蚩尤一凜,生怕泠蘿仙子乘隙偷襲,馭鳥變向飛衝,左臂一抄,將烈煙石穩穩接住,橫抱於前,見她胸脯起伏,呼吸均勻,這才鬆了一口大氣。
赤松子橫空急掠,霎時間便已搶到那碧嶙火麒麟的前面,哈哈笑道:“臂未斷,頭未磕,想往哪裡走?”翻身衝起,雙手合握水玉柳刀,朝著泠蘿仙子當頭轟然怒斬。
“轟!”白光刺目,火浪紛飛,“七竅火銅珠”霍然炸散成萬千碎片,整個天空都似乎隨之迸裂晃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