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波折。大嫂說不參與,也確實沒有參與送終,引發了親人們一場徹底的倫理批判,指責挖苦。圓墳前夜,吳為這邊卻接到大哥高興地通知,大嫂也參加圓墳。在吳為的家裡,大家最初感覺特別意外,隨即爆發了嘲笑聲、謾罵聲。宋柔心臟突感不適,受不了了。宋霞說,你們趕緊去孩子那裡,遠離這些爛事,心不煩。大家彷佛被人捉弄戲耍一樣的感覺。不參與老人送終,觸犯了大家牢固奉守堅持的倫理底線,此刻卻又被人以什麼名義輕而易舉放棄了、突破了,自己被看重的東西被別人輕易放棄好像自己也被扔進垃圾堆得那種感覺,被激怒了。吳為感到就連自己表現出的理解寬容也隨著大舅嫂表示的參與變得無足輕重了。倫理底線可以輕描淡寫地任由人隨心所欲揉搓,從今以後,是不是類似的更加嚴肅的倫理防線,都可以被人以任何名義、任何藉口隨意踐踏,如同早飯後上班、晚飯後出去散步那樣輕鬆自由對待?人是輕鬆了、自由了,而且這種輕鬆自由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徹底的顛覆,顛覆的也徹底。甚至有不送終可以上法庭,法律上可沒有這一條。象這樣的行為要接受道德法庭的審判。個性自由的實現張揚,難道可以不受任何底線的約束?是不是要付出更加沉重的代價?
圓墳現場,大嫂臉色依然難看,大家在那裡忙乎著燒紙唸叨,她只是站在一邊,一副不介入的樣子。大家沒說什麼,但心裡也很隔膜。這是信仰改變必須付出的代價,必須承受的心理壓力。吳為想,如果將來的老人們去世後走流程會怎麼樣?後世子孫們也許會很輕鬆面對那個過程。再說了,自己不是在思考如何快樂面對死亡,人們反而難以接受輕鬆面對死亡的態度。可是,大嫂的實際心態未必是輕鬆的,她興許藏著對老人的恨意呢,才會呈現那樣的神態。吳為又一想,大舅哥他們一家活著已經能夠艱難的了,還是不要再勉為其難了吧,再說誰又能伸出援手去幫助他們那一家啊。
老人節餘足夠進行後事安置還有適當節餘,吳為說,有些費用就由我們承擔,老人那些錢就給幾家分了。宋柔說,又來了,難怪他們都說你好,你做好人,他們不是那樣的,要是那樣的別說這點錢,他們想事做事太差勁了。我不象你,我對我們家裡也不會偏心眼。他們議論,就我們條件好,應該多做些事。條件好怎麼的,條件好不是自己努力出來的,開始時我們條件最差,他們條件好想著誰幫助誰了?就是幫也要看是不是值得幫。
宋柔心力憔悴,極度疲勞,上醫院做心電圖,基本正常,好好休息調整即可恢復。宋柔道,我一聽嘮那些事就受不了。燒紙後說,在那個場合,我看你還能說,我的話就說不出來,一說就受不了,感情敏感而且脆弱。
吳為曾經提出家庭贍養老人功能外移的趨勢,文章還發表了。有人知道了他這個觀點便議論說,現在年輕人觀念變了,不想養老人。時隔僅僅二十多年。老年公寓已經比託兒所還多得多。即便如此,富力試探著問他年邁的老父,把你送老年公寓。馬上回答,不行,等我老了迷糊時再送,那時我也不知道了。富力的老岳母已經90歲了,剛吃完的飯就忘了吃沒吃。吃的是什麼,聽富力他們有意談論在老年公寓裡也挺好,別看老岳母在吃的問題上糊塗了。可在這樣的問題上卻太清醒了,我養了五個孩子,她們就養不了我一個人?
辦完喪事在家裡閒嘮,宋霞衝著劉毅說。也是。你看他家,他爸在裡屋停著,哥幾個就在外屋吃飯喝酒談笑,說些沒用的。
吳為道,老人去世是喜喪,司馬遷說人生有五福,善終就是五福中的一福,本來是幸福的事情。就不要再搞的那麼悲傷。吳為想,這樣的說法家裡人容易接受。自己編制的精神活動程式還不成熟,說出去容易把人的精神搞亂了,在外人面前還是不說為佳。
圓墳當晚的團圓飯,場面氣氛熱烈。宋學仁兩口依然沒參加,是不好意思參加,就由宋學禮主持,他先道,兩位老人在天堂團圓了,為了老人的事大家都盡力了,事情辦的很順利、圓滿,老人也會保佑我們當子女的,喜喪麼,今天大家也都熱熱鬧鬧地喝點酒,高興高興,祝願大家和諧安康、家庭幸福!坐在他身邊的吳為給他夾菜夾肉,笑道,二哥多吃點。
吳為想烘托氣氛,都不說,沒啥說的,尤其宋柔,象這個場面一說就受不了。吳為說,二哥說完了,我先說。宋霞道,你最有理由先說了。吳為接著道,先說有好處,等別人都說了,好詞都用過了,就不好說了。我要說的是,今天事情的緣起,出殯那天晚上,宋柔哭著跟我說,兩個老人都沒了,以後兄弟姐妹就沒來往了,還得處,圓墳那天晚上得吃個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