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怎麼聽到了這事兒,氣得一下子痰迷心竅,昏迷不醒。
外人聽到韓家這樣的處置,議論紛紛,韓夫人等於被趕出韓家,這對一個要強了一輩子的女人來說,簡直是比殺了她還難受。令人奇怪的是,韓夫人的幾個兄弟竟然都沒有反對,甚至就連關係最好的李宏言,也沒有就此表示什麼異議。
韓知魚好不容易安慰了韓夫人,想帶她們去密州,順便把彩雲也安葬在那裡,誰知道李宏言卻拿出了一份轉讓文契。上面寫著韓夫人三年前便已經把三處莊子轉讓給他,銀錢兩訖,但是李宏言因為分/身乏術,所以請韓夫人代為照管,收成兩人一家一半,三年後他嫁女兒之時再拿回即可,上面有韓夫人的落款和手印,經人辨認,千真萬確。
如今三年已到。
韓知魚沒有半點憤怒驚訝,只淡淡地說了句,“我寫信給小白和小黑,讓他們儘快讓出來。”
他的身邊如今只剩下彩霞,一直跟彩雲一起照顧韓夫人。從前那個活潑開朗的小丫頭,如今跟她的少爺一樣沉默,彷彿說不出話那樣。
原本夫人給她定了府裡一位管家的兒子,如今也被退了。可她覺得沒什麼,因為她想跟著少爺,還得伺候夫人,而少爺從夫人病了之後也早就不厭惡自己,當她是妹妹那樣。
在他失去一切之後,她不想離開他,儘管韓知魚放她走,她卻不肯。可她一句話也不說,像啞巴一樣,只有紅腫的眼睛裡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那天喜妹讓孫秀財和孟永良帶了好幾個壯碩的夥計,駕車把韓知魚等人接到錦繡坊。之後韓家大辦喪事,同時休整屋舍,如今的當家人是四少爺。聽說自從彩雲撞假山死後,大少爺就有點不正常,整天疑神疑鬼。下人們私下裡說他才是做賊心虛,一定是他想害死韓夫人,逼迫彩雲下毒誣賴的。
韓家的喪事,錦繡坊沒有任何表示,連弔唁都沒去。
她把立場擺得分明,清清楚楚,一刀兩斷。
小別勝新婚
喜妹託孟婆子把錦繡坊的賬本給韓知魚看,當年他前前後後給的那四百兩銀子,如今已翻了幾倍,除了做股份的,喜妹都幫他買了地種的桑苗,另外有三分之一存在錢莊。
她知道他心中悲憤迷茫,甚至不想留在錦繡坊,若不是他還有個病重的母親和嗷嗷待哺的兒子,估計他當天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為了不讓他尷尬,她寫了信給他,讓他且放心住著,當錦繡坊是他自己的家,錦繡坊的人也從沒害怕得罪什麼人。
她給他時間,讓他自己走出來,走到他們面前。
這些日子水奶媽帶著虎子跟喜妹吃住,與小傾一般無二。虎子一直跟著奶孃吃睡,幼小的他也不懂母親失去是什麼樣子,每日都好奇於錦繡坊的一草一木,專注於小傾那雙烏溜溜的眼珠子。
韓知魚將彩雲葬在錦繡坊幫他買的一塊風水不錯的地裡,他還得去其他莊子看看,把小白小黑帶回來,免得他們跟李宏言的人起衝突。
他來跟喜妹告辭的時候,她正在院子藤架下的竹榻上哄孩子。
八月的陽光疏疏拉拉得落在她的臉上,潔白柔軟,他站在門口的柿子樹底下卻恍如隔世。一無所有的絕望感才後知後覺地襲上心頭,幾乎將他打垮。這些日子他一直撐著,撐到麻木,他跟自己說一切有因有果,這樣離開韓家被趕出來,反而好。這樣他便再也不會內疚什麼,母親的罪孽也算還了幾分。
可看到眼前的景象,他突然有一種深深的絕望的悲憤,為什麼他要生在那樣一個家庭,為什麼他要承受那樣的不可能?如果人生能夠自己選擇,他寧願活得光明磊落,清貧苦寒,也不要這般……
喜妹扭頭看到他,笑了笑,招呼他,“過來坐。”
韓知魚機械地走過去,木木地坐下,看著她抱在懷裡的虎子。小傢伙一臉喜滋滋的笑,脖子上圍著染小鴨子的圍兜,手裡抓著一隻咧開嘴的大石榴。
喜妹看他的神情,柔聲勸道:“知魚,事已至此,也是你預料不到的,更不是你能控制的。趕緊走出來,我們大家還等著你呢。”
韓知魚轉眸看她,她眼裡是真誠的關切,目光純淨如水。
喜妹把虎子放在他懷裡,“你抱抱他吧。他如今只有爹了。”虎子仰著粉嘟嘟的小臉看他,咿咿呀呀地把石榴費力地舉給他,一時抓不住,石榴滾進他懷裡。
韓知魚抬手抱住孩子,低頭看他,母親說虎子長得像他小時候,幾乎一模一樣,不像彩雲。
韓知魚這才想起他甚至從沒有正眼看過彩雲長得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