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勢:“我想……帶你去看看我爸。”
米晞暉頓了頓,麥醫生產生一種他在笑的錯覺。也許沒有。
“週六去。”米晞暉道。
下午去了一趟刑龍若家。寶寶尚有些東西沒搬全。米晞暉一開門,刑龍若躺在沙發上睡覺。百葉窗放著,光線一道一道映在他臉上。屋裡有種淡淡的黴氣,主人長久不在家的生疏味道。米晞暉沒驚動他,悄悄走進廚房看了看。一碗剩菜,顏色很深,不知道什麼時候剩的。一碗大米粥,碗還是溫的,碗底的米粒卻冷而硬。看來是刑龍若用熱水泡了剩飯吃掉的。米晞暉拿了寶寶的衣服,到大廳去,櫃子上一層灰。他坐在刑龍若身邊,看看他:“哥。”
刑龍若睜開眼:“來啦。”
米晞暉瞧他朦朧惺忪的樣子,輕聲道:“哥,以後你有空就到我那裡去搭夥吧。”
刑龍若搓搓臉,笑道:“那多不好,你租人家的房子。”
米晞暉道:“你不去我也一樣得做飯。再說你去寶寶也高興。”
房子裡太空。大件的傢俱多半給孫敏搬走了,現在說話恍恍能聽見迴音。刑龍若抱著胳膊躺在沙發上,落魄的樣子扎眼。他剛醒,眼神朦朦的,看著米晞暉笑道:“還是老么好。”
米晞暉躊躇一下,道:“哥,你也不能老一個人這麼晃盪著。不找個……伴兒麼?”
刑龍若看天花板,好半天道:“……再說吧。”
週六下起雨來。剛暖和了幾天,溫度一下子跌下去。米晞暉特地準備了一束花,放在車後座。麥醫生坐在副駕駛上,撐著頭看窗外。雨勢不大,小而密。匯聚在玻璃板上,澀澀地向下滑。
“冷嗎?”米晞暉想開暖氣。
“不用,挺好。”麥醫生轉過頭來笑嘻嘻地:“你要見公公,緊張嗎?”
米晞暉輕聲道:“不,我這是去見岳父大人,所以才緊張。”
麥醫生切了一聲。
“我爸啊,話不多,但是很溫和。對誰都很好。”麥醫生復又笑道:“很會照顧人。很疼我。教我寫字畫畫種花,我只種得活牽牛花。”麥醫生輕聲道:“你爸呢?”
米晞暉想了想,認真道:“我爸我媽都是工人。我爸年輕時候脾氣很火爆。我媽挺溫柔的。”
麥醫生歪著臉看他:“講講你爸的事情吧。”
米晞暉皺著眉想了半天:“也……沒什麼好講的。他比較貪杯,每天最幸福的時刻就是晚飯時的小酒。我媽想治他最重要的手段就是取消他的晚飯酒。我和我哥沒少挨他打,犯錯就拿皮帶抽。不過平時偶爾得到什麼好東西,都會帶回來給我們——一般老爸也就這樣吧。”
“那你媽媽呢?”
“那就更沒什麼可說的了。她上過高中,在那幫人裡算的上知識型女性了。愛嘮叨,很會做菜。普通老太太。”
麥醫生微笑著,嗯了一聲。
到了墓地,整齊劃一成片的墓碑。灰白的大理石,稜角平整堅硬。墓碑上刻著人的姓名生卒,還有一張黑白照片。人最後的歸屬地,寂靜,肅穆,可懼。天陰著,空氣也成了灰色,吸一口,從肺涼到心。雨下的如煙如霧,米晞暉撐著黑傘,能聽見雨滴叩著傘面的清脆聲音。
麥醫生也撐著黑傘,走在他前面。鉛白的墓地裡,兩個一身黑西裝的人撐著黑色雨傘慢慢地走。
麥醫生突然停下了。米晞暉跟在他後面,看他又走向一處墓碑。墓碑前放著一束花,花瓣脫落,貼在地面上。
“這是……蘇女士?”米晞暉道。
“不。我媽嫌墓地晦氣,從來不來。”麥醫生笑道:“蘇敬文死了她都沒來看過。”他彎腰撿起花束,白色的花瓣又紛紛灑下來,倒平添一種悲涼的氣氛。
“那麼是誰呢。”麥醫生道。
爸,我來看你了。
你在那邊好不好?
爸,我喜歡上了一個男人。就是旁邊這一個。
我不知道你會不會生氣。可是我覺得這樣能幸福,也不錯。
會給出全部真心嗎?我也不知道。我害怕。萬一哪一天……我不會想不開。好聚好散是不是啊。
爸,如果真有下輩子,別那麼死心眼兒了。找個愛你的人,總比你去愛別人來得強。我會過得很好……你要放心。
麥醫生低頭看著。碎雨襲上他的眼鏡片,濛濛的一層。他摘下眼鏡來,還在笑。米晞暉默默地站在他身邊,離得很近。米晞暉低著頭,看著墓碑上微笑著的,與麥醫生有六分像的男子,眼神異常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