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閡,這點沒有變過。我對家裡的態度,一直是景焱的一個結,我和他被分開的距離,我願意先走出這個第一步。
“韓昭!”爸發作,吼道:“等我死了,你這樣讓我怎麼去見你媽?”
他嗓子都啞了,失落的說:“我很早跟你媽離了婚,我知道對不起你,沒有盡到一點父親的責任,可你要相信爸爸,我是真的為了你好。你說你就算是違法犯罪了,頂多坐幾年牢,出來我們可以換個地方開始新的生活。可是你偏偏去喜歡一個男人,這可是一輩子遭人白眼的事兒,你想清楚,你能承受所有人歧視異樣的眼光嗎?又讓我們家怎麼抬得起頭來?你從小就聰明,大學考得也好,錄取通知書下來那天,你媽打電話告訴我,我打心裡為你驕傲。”
他停頓下,接著說:“我想不明白,明明那麼懂事的孩子,怎麼就變成這樣了。你是長大了,一個人在外面一待好幾年,我沒有干涉過你的選擇和生活,就這一次,算爸求你,跟他斷了吧,爸可以保證,你就算永遠不想結婚,我和你阿姨也不會說你半句。”
他話裡的比較,讓我聽著哭的更兇,我更不明白,難道同性戀比殺人犯更見不得光?
除了放棄,我們這些世俗的異類到底該怎麼在這條路上走下去?
我擦掉眼淚,把自己心裡的吶喊和質問傾倒出來,說:“我從來沒有一個人過,媽走了之後,一直都是景焱陪在我身邊,那些日子發生了什麼您根本沒有了解過。我不想向您抱怨我過得有多苦多難,我只想讓您知道,我和他的關係,只用四個字就足夠形容。”
我吸了下鼻子,握住景焱的手,堅定的開口:“相依為命!”
最陰暗的時光裡,景焱他就是支撐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兩個在墮落裡相互救贖的人,繪製陽光的顏料,除了這份微薄的愛情再也別無他物。
爸目光抖了抖,在臥室裡稀里嘩啦一通亂砸,末了,背對著我怒斥:“你給我滾!以後你愛找誰找誰,這個家容不下你!我沒你這樣的兒子!”
我強忍住又要落下的眼淚,賭氣倔強的拉著景焱的手往外走,只走了一步,便被他在後面拉住。
緊握的手不著痕跡的鬆開,虛弱的抬手放在我腦後輕輕拍了下,用最小的聲音對我說:“你先回車裡等,我馬上就下去。”
我不懂他想做什麼,他很認真的看著我,淡淡說:“昭昭,聽話。”
景焱有時溫柔的讓人無法拒絕。
我在愣神的功夫,被他從臥室門口推了出去,很快的把門帶上。
客廳裡站著一個婦女,大概是那個我並不相識的孫阿姨,她驚愕的僵站在原地,見我出來,神情變得像參觀動物園的遊人一樣。
我從她身邊跑出去,直跑到樓下,力氣瞬間被抽乾,蹲在地上抱著膝蓋淋雨。身上被抽到的地方鼓起一道道小稜子,全身像被針扎。
我想我媽了,情感上的事,母親和父親畢竟不同,我想知道她的看法,想知道她會不會也不要我,會不會也這樣把我趕出家門,覺得我讓她丟了臉面。
我漸漸從沉默變成抽泣,思念和委屈瘋狂的蔓延。
哭到分不出哪是雨水哪是眼淚,頭頂雨卻停了下來,抬眼看到後媽站在我身側,垂目眼神複雜的望著我,手裡握著一把大大的雨傘。
我猛地捂住嘴巴,捏著鼻子努力地憋氣,心酸不受控的表露出來,我失控的站起身,狼狽的跌進她懷裡嚎啕大哭,發自內心的一聲媽喊得撕心裂肺。
血水,雨水,和淚水交雜的夜晚,這個我基本沒有親近過的女人,拿了一把無用的傘,為我擋住了所有的暴風雨,而我們相視的那個眼神,成了一把厚鈍的刀,撕破了血緣和婚姻這層輕薄的牆。
後來,我和景焱鎖在一個破舊的小旅店裡在小床上熬了一夜,兩個人各懷心思。我沒有問他跟我爸說了什麼,滿腦子都在想後媽。親情的意義,不就是在失落疲倦的時候可以有個依靠和安慰,其他的東西,相比之下,真的一點都不重要。
我瞧瞧看眼景焱,他闔著眼睛,眉頭緊鎖,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我們兩個的心情,大概是一樣的。
徐胤對他而言,比親生父母更重,可現在吳恪卻告訴他,說徐胤只是在利用他,還毀了他可以回家認親的機會。如果這是真的,他該怎麼接受?
那場雨一直下到第二天中午,我們連梳理好自己情緒的時間都沒有,景焱就接到了Alvis的電話,他在那頭哭得幾乎斷氣。斷斷續續的說吳恪去了大老闆那裡,今天不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