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現在像熱鍋裡的螞蟻,顧不上給你使絆兒。”
這就是農民,這就是鄉親,他們生活在底層,他們是從切身利益去感知事物,認識對錯好壞的。
我又想到了張翠花,她也是農民中的一員,我何以像對待敵人似地對待她呢?這太不地道了。
不能,我應該說實話。我跑回東屋,見客人正和我父母聊得很融洽,見翠花滿面春風,我又打消了這個念頭。我想我還是有優勢的,這正是她圖的哇,況且,我這個人怎麼了?哪一點兒配不上她?要不是這種處境,我能瞞和騙嗎?
夜裡,我睡不著,悄悄去西院偷聽她們在說什麼,翠花說她很滿意,說我爸爸文文的,說我媽媽善善的 ,云云……
我這才把心放到肚子裡去,再不提到嗓子眼兒了。
七。可泣!為什麼做情人可以;做老婆卻不行?(1)
1.第二天早上,二姨夫帶我到了他的朋友的閨女家。正趕上吃早飯,小兩口從炕上站起來迎接我們。二姨夫脫鞋上炕,坐在桌子的上首,並招呼我也坐上來。那女人趕忙下炕穿鞋拿碗和筷子,盛飯,笑嘻嘻地說:“吃哇。”
是糜子米飯和一盤鹽醃的蔓菁絲。
我不吃,想起了無功受祿,寢食不安的古訓。又怕人家沒做我們的飯。
二姨夫說:“吃哇,河套就這麼個鄉俗,不管認得不認得,趕上吃飯就吃,不要拿假,不要客套。”
這裡的人就是實在,不像北京人,虛讓人:“您吃點兒吧?”
我吃了一口,比家鄉的穀米飯香甜柔軟,好吃。
“小高哇,這是你姨姨的外甥,來這這當畫匠,我昨天跟你大(爸爸)說了,先給你們家畫一盤炕圍子,不要工錢,試試手藝,畫好了你再給他宣傳宣傳,開啟個局面,咋說?”
“那太歡迎啦。多多少少我也給點工錢,手藝人,出門在外不容易。”那個女人說。
“就照我說的辦。”二姨夫乾脆地說,“清漆、石黃、膠、礬這些材料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當廚子還能搭面呀?白貼工夫我可是於心不忍哇。”那個女人說。
“你這個娃娃真麻煩,沒說只是試手嘛,好賴還不一定呢。”
“行,行,別惹你老人家生氣。”
“小喬,你說呢?”
“我聽玉萍的。她說甚就是甚。”那男人小聲慢慢地說。
我這才特意打量起這個家來。這是一大間房,進門就是鍋臺,順山炕,炕上鋪著四根氈子,氈子上面鋪著一塊綠地紅牡丹的油布。靠後牆疊著四四方方的被褥,苫著漂白布繡字的苫單子,上面那革命二字紅豔耀眼。枕頭兩對,單擺在靠東牆。地上是一個紅油漆的大二聯躺櫃,一個三鬥小櫃廚。櫃蓋上放著四個裝了紅水或綠水的葡萄糖瓶子,算是小裝飾品。還有一個鐵套暖壺,棗紅色,金字,是毛主席詩詞:卜運算元.詠梅。還有幾個玻璃茶杯倒扣在幾塊小方玻璃上。
靠西牆是一個水缸,一個醃菜甕,屋裡散發著一股醃菜的酸黴氣味。
那個女人年約二十二三歲,細高挑兒,身段苗條,曲線優美,唇紅臉白,明眸皓齒,淡眉大眼,面板細白,走路風快,散發著一股自然美,青春氣息撲面而來。她身穿大紅翻領毛衣,胸前有一朵綠葉粉花,腳穿黑人造革皮鞋,腰扎藍市布白邊圍裙,戴一塊手錶。是個精明強幹的主婦及新媳婦的形象。
男的卻是個濃眉大眼,膀闊腰圓,十分英俊的小夥子。不愛說話,憨厚,老實,是個典型的農村後生。
小喬騎腳踏車送我二姨夫去了,他剛出屋門又蜇回來了,我還以為是要拿什麼東西,沒想到他卻說:“牙膏我已經給你擠在牙刷上啦,記住刷牙哇。”
高玉萍不滿又不領情地哼了一聲,猛地車轉身,我一看:她眼睛裡還噙著淚花兒。
我忙說:“怎麼了?你怎麼流了淚?”
她揉了揉眼睛,說:“進了灰塵,沒事兒。”
啊!看來這女的討厭這種關心,大概是嫌他在生人面前沒有一點男子漢的氣概。這個男人雖然生得挺英俊,然而就像評劇《小女婿》裡的陳二一樣,是一個只知道幹活、吃飯、睡大覺的主兒。我心裡不由得產生一股酸楚,一股嫉妒,就這麼一個沒有創造力,只會幹苯活的人,居然娶了一個花枝招展的老婆,一個能幹聰明的老婆,和有一個簡樸而溫暖的家。他現在是主家,而我是伺候他的一個手藝人,一個流浪漢,誠然他應該得到這一切的理由很可能是因為出身好,弟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