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她忘卻。
死亡,失蹤,受傷。每每想到這些字眼,他便夜不能寐,心如刀割。也許所有人都在難過之餘暗自慶幸,慶幸他的看不見。因為看不見,電視裡時刻播放的影片,網路上的圖片,再慘烈也不會讓他對災民們對死亡即將來臨的恐慌和絕望感同身受。可是他們不明白,他看不到,他的世界早已因為那一片漆黑充滿了未知的恐慌和絕望,蕭瀟就如在他心中那一座遙遠的燈塔,為他的生活指路引航,那燈光雖然微弱,卻已經足夠讓他信心重燃。
如今燈塔要倒了呵……那要他怎麼辦?
明眼人怎麼會明白瞎子真正的痛苦?他們看到了痛苦的一幕,慶幸瞎子的看不見,卻不知道瞎子那異於常人的敏感。瞎子看不到,所以他們不得不去幻想,依靠著那斷斷續續的隻言片語將所有支離破碎的場面一個一個連線起來,在漆黑的腦海裡一幕一幕播放。有多少人本就是自己被自己嚇死的,只因為人的想象力無窮大,浮想聯翩,最後以至於絕望崩潰。
他想他可以毫不猶豫地為了她直面死亡,卻無法承受,再失去她一次,而且還是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所以,路子謙必須逼自己一定要身臨其境,到蕭瀟所在的地方,去努力感受她的氣息。他想,即便是摸著爬到她面前,他也在那裡,不然他還未等到她,便已經崩潰致死了。
到東京的時候,已經是晚上。
到了酒店,簡單的休整一番,喬三便帶著他們二人去了大使館,結果卻是失望而歸。
依舊沒有蕭瀟的名字。無論是生還還是死亡,都沒有她,甚至連同名同姓的都沒有。
東京不比大阪,這個城市在這次災難中的受創程度可謂不輕。路上隨處可見行色匆匆的行人,都帶著口罩,也有戴著安全帽的,有的神情麻木,有的表情哀傷。這個原本繁華無比的國際大都市,如今卻到處透著股讓人絕望的寂寥蕭條味道,整個城市上空,有一層厚厚的陰霾氣息,將所有人都籠罩了。
蘇紫扶著路子謙出來的時候,路子謙臉色蒼白,失了焦距的鳳眼卻睜得極大,明明疲倦之極卻清醒無睡意。
“表哥,沒有訊息也許是最好的訊息。也許,過兩天,蕭瀟就出現了。”蘇紫看他這樣,心中難過,不免開口勸慰道。
路子謙勉力一笑,淡淡道:“我沒事。”隨即就像是想起什麼一樣,低低道:“蕭瀟一定會沒事的。”語氣裡堅定萬分,沒有半分遲疑,似是對她和喬三說,卻又像是自我肯定。
“放心吧,兄弟,蕭瀟是九尾貓妖,都折磨你那麼久了,哪能這麼輕易捨得離開?我們現在已經在各個醫院進行尋找,馬上就會有訊息的。”喬三拍拍他的肩膀,與他寬慰。
路子謙聞言也是一笑:“也是,她答應過我,要回來做我新娘的。她不是食言而肥的人。”這句話,明顯帶了溫暖,神情溫柔綣繾。
喬三沉默,蘇紫卻偏過頭,瞬間就紅了眼圈。
那天夜晚,路子謙疲勞過度,終於沉沉入睡。他睡得並不安穩,時斷時續的做夢,光怪陸離,卻不再是漆黑一片。
他夢到了蕭瀟,依舊是初見時候的青澀學生模樣,甚至還帶著嬰兒肥,胖嘟嘟的,笑起來眼睛像彎彎的月牙,小臉蛋紅撲撲如同熟透了的蘋果,笑聲如銀鈴般清脆。她對自己撒嬌,說子謙子謙,我想吃烤肉。
接著夢的場景忽而一變,還是蕭瀟,還是那張臉,只是笑臉不見,臉上淚痕滿面,對他吼道:路子謙,我恨你。是你殺了我的孩子!你既然不愛我,為什麼還要招惹我?她穿著白色的棉布長裙,下面已經是一片鮮血淋漓,觸目驚心。
他夢到了很多很多的蕭瀟,最後的最後,他看到她就靜靜地站在自己面前,笑容恬淡,那雙明亮的眸子裡卻盛滿了數不盡的悲哀。她用手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臉,一遍又一遍地親吻著他的眼,聲音低低的,哀傷不已。
子謙,我多想做你一輩子的眼睛,用我的眼帶你去看盡這世界所有的美好事物。
子謙,我還沒住進你給我設計的城堡,我多想在裡面種滿向日葵,讓你能夠時時刻刻感受到陽光的溫暖。
子謙,如果我有馬良的神筆,我就用它在你的世界裡畫滿一格一格的窗戶,讓你那漆黑的世界再次充滿光明。如果我進不去你的世界,我就在你的額上畫上第三隻眼,這樣你就成了英明神武的二郎將軍,再也不用我的攙扶和指引,也能走得飛快,去欣賞這世上美好的景緻。
她越到後面越悲傷,路子謙想開口告訴她,沒關係,只要有你,再黑我都不怕。可是用盡了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