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下人抬頭一看,見到兩個風塵僕僕的漢子攔在面前,臉上都是燻黑,瞧了好一會,才認出許衝的樣貌,慌忙回話道:“在的,大人在書園裡喝茶擺棋呢。”
許衝嘿的一聲,暗想:“範大人倒是好興致啊。”素聞範蘄乃是文官出身,愛喝一口陳年的舊茶,又愛好與人對子博弈,可是眼下兵荒馬亂的,範蘄卻是興致不減,大清早的一起來,便獨自在院中喝茶下棋,過的和往日無異啊。
他和詹偉達互相對視一眼,俱都看出對方的窘態,無奈下只得在院中打理打理官服,用手梳理一番潦草的亂髮,前腳接後腳的走進院中,範蘄的官邸深如海,穿過四五個門廊,還未走到盡頭,兩人一前一後的來到個水榭旁,見到四周燃了薰香,這裡果然是個清靜的好所在,無人敢在此地發出一點聲息,下人們經過時,都會放低腳步,腳尖著地,貓著腰,害怕自己稍有不慎,打擾了這天地合一的靜謐。
水榭的正中央,坐著一位便服在身的老者,一邊手撫長鬚,一邊注目看著石桌上的棋盤,走幾步,口中滋滋有味,便拿起桌邊的茶盞喝上幾口,悠哉彷彿神仙。
許衝眉頭一皺,按著腰間的鋼刀快步走過去,來到範蘄的身邊站定,弓腰小聲喚道:“範大人……範大人……”
範蘄置若罔聞,兀自還沉浸在棋盤之樂中,許衝無奈,只得重重咳嗽一聲,大聲叫道:“範大人!”
範蘄嚇了一跳,手中的黑子叮咚落了地,茫茫然睜開老眼,捧著心口道:“哦……許統領,你幹嘛叫什麼大聲啊。”
許衝苦笑幾下,低頭道:“下官回來了……”
話還未說完,範蘄又低著頭看著棋盤,一邊歸置黑白棋子道:“嗯……北方的蠻子都打退了嗎,蠻子死傷多少,捉住固攝了沒有?”
許沖和詹偉達聽得一呆,這範大人開口便問,人家死傷多少,有沒有全軍覆沒,偏偏不來問,自己人死傷多少,有沒有損傷筋骨,可見在他心目中,軍功比這些人的性命更加重要,許衝猶豫道:“這個……這個……”
“這個什麼?”範蘄抬頭,瞪著眼道:“那大反賊沒有提什麼無理要求吧,還是他自持勞苦功高,不願意與你們通力合作?”
“這倒沒有……”許衝訕訕的一笑,咬牙道:“不過……不過我們……”
“不過什麼呀!”範蘄著了急,催問道:“你倒是說話呀!”
許衝道:“不過我們的大軍被蠻子打敗了,蠻子沒有趕走,反而是我們逃命回來,現下是來向大人求救的。”
範蘄聽得眼前一黑,險些栽倒在地,悲呼道:“都……都打光了,一個……都沒剩下?”
轉頭怒問詹偉達:“還不是你的好主意,說什麼將軍隊交給那反賊帶領,可保萬無一失,你說說……現在又該怎麼辦?”
詹偉達訕笑道:“其實這場大敗也不能怪罪於他,當然更不能怪到我們頭上,只能說天意如此,世人難以扭轉,我們眼見著就要大功告成之極,誰知道出了亂子,被蠻子趁勢將我軍攻破。”
“狡言強辯!”範蘄沾著茶葉的唾沫星子飛到了詹偉達的黑臉上,翻著白眼怒斥道:“怪不了他,怪不了你們,那……難道還都怪在本官頭上不成?”
許衝慌忙擺手道:“怎麼會呢,怎麼會呢,大人英明神武,萬萬不會犯下過錯的。”
範蘄寧息半晌,閉目問道:“你們說吧,還有什麼補救法子?”
許衝回頭和詹偉達互看一眼,弓腰道:“我們的大軍雖然折損了,但是士氣猶在,前方的將領們不願撤退,所以嘛……派下官回來跟大人說一聲,望大人能再派援兵,和蠻子重新一戰!”
“還戰?”範蘄的眼珠子翻到了頭頂上,雙手一攤,沒好氣的呻吟道:“再戰哪裡還有兵甲,本官唯一能派出計程車卒,就這些了,你們都折騰光了,還好意思來找本官伸手?”
許衝笑呵呵的搓拳道:“還有的,還有的,雖然兵營空虛,但是咱們北郡還有幾十上百萬的子民呀,只要範大人一聲告令示下,強徵悍勇的民夫入伍,咱們便有一戰的資本。”
範蘄默默思忖良久,又抬頭掃了許衝,詹偉達一番,淡淡的道:“好吧,此事容本官慎重考慮一下,你們還是趕到前方去吧,務必要拖住蠻子,給本官多爭取一些時間。”
許沖和詹偉達喜形於色的抱拳道:“是,下官遵命!”說完話並肩向外院走去,範蘄目光冷冷的盯著他們的背影,暗暗譏笑:“這些武人……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看來都是信不得的,本官要保住官位和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