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對糾評御史彈劾郭洛一事表態之際,早有小道訊息傳出,說王爺可能因此而關閉糾評臺。
同時馬小春卻已經派人去搜集那日糾評臺各人的言論,將那些對郭洛的議論都書寫下來,並拿到發言者面前讓他們畫押。
這時西北唐人的政治素養其實較低,這些糾評御史既來自民間,除了代表各階層的利益,同時也代表了各階層的水平,都是在回紇或者歸義軍手底下做了幾十年順民的人,哪裡能奢望他們一做了糾評御史就有那麼大的轉變?一聽王爺要關閉糾評臺都慌了,許多人都害怕獲罪,而那些說過郭洛壞話的糾評御史,在面對馬小春給他們確認的議論記錄時,對自己的冒昧腸子都悔青了,極怕王爺或者郭洛都督來個秋後算賬,畫押的手都在顫抖,有一個竟嚇得跪下求饒,事後甚至有一個人畏罪而自殺未遂!
第二天糾評臺忽然變得靜了。
鄭渭嘆息著對來訪的二哥鄭濟道:“華夏的言路真是何其狹隘又何其脆弱!其實元帥並未公開責罰,但他們卻都已經怕成這樣了。”
張中謀在旁道:“這是秦始皇坑儒留下的千年惡果!春秋戰國之時,華夏之士可不是這樣的!”
鄭渭道:“聽說秦始皇所坑之儒,其實也不算什麼真儒,不過是一些方士罷了。”
張中謀道:“儒雖偽儒,但今日坑得偽儒,明日同樣也就坑得真儒!當日所坑雖然不是真儒,但坑儒之名傳出,已經足以叫天下人禁口!坑儒之惡,不在儒字,而在坑字!秦始皇一統天下,雖是建立了千秋功業,同時也是遺禍萬年!”
鄭渭道:“中謀說的有理,此事關於我天策軍甚至華夏千百年之風氣,萬萬不能有差錯!我這就去見元帥。”
不想他還沒動身就傳來訊息,原來張邁竟未責罰那些糾評御史,只是將他們的議論記錄彙編成書信,連同自己的意見一起發給郭洛,要他回書自辯。
糾評御史們一聽都鬆了一口氣,慕容騰在暗室對曹元忠等笑道:“怎麼樣?我爹都說沒事,哪裡會有事,這就叫法不責眾。元帥既然要郭洛自辯,說不定就是他準備削弱郭家的第一步!”
涼州的輿論在一夜之間正要轉向,不想不久張邁又將自己給郭洛那封信的副本發到了糾評臺,算是公開了,這封信的內容主要有三點,一是張邁認為以他的判斷郭洛在西線的作為並無過失,公開支援郭洛,二是認為這次幾個糾評御史的議論有失公允且太隨性,缺乏調查,也顯得未能對自己的言論負責,三就是督促郭洛在不洩露軍事機密的前提下要他向糾評臺眾御史自辯。
慕容騰等見張邁其實是撐郭洛不由得大吃一驚,但張邁卻也沒有因此而追究那些彈劾郭洛者的責任,只是以書信與他們進行辯論,鄭渭、張中謀等人也慢慢加入了筆辯的行列,一些糾評御史也就壯起膽子來應答這位天策上將,辯論的內容也不侷限於郭洛之事,而擴充套件到整個天策軍的內政外交其中猶以民生問題居多。沉寂了的糾評臺重新有了聲音,但糾評御史們從此發表意見也就變得更加慎重。
且按下糾評臺的轉變不提,卻說當日在金城通往涼州的路上,一前一後兩匹汗血寶馬在疾馳著,兩個騎士在急速賓士中卻仍然保持著優雅的身姿,彷彿他們竟能全身放鬆與坐騎融為一體,路旁的過客看見無不喝彩,有的眼尖,在前面那一騎接近時發現竟然是個絕色美女,心中更加詫異。
兩騎馳至馬城河邊,前面的女騎士停下飲馬,後面的騎士跟著趕上,叫道:“珊雅,你跑這麼快乾什麼!”
這兩個騎士,竟然就是奉命前往涼州的薛復兄妹,只是薛珊雅的容顏卻瘦削了許多。
這時河邊無人,薛珊雅望著汩汩北流的河水,忽道:“哥哥,我不去涼州了,我要回金城。”
薛復勒馬靠近,詫異道:“為什麼?”
“你知道為什麼!”薛珊雅道:“這次元帥讓你入涼,必然有重擔要交給你,否則的話也不用你親自趕過去。偏偏在這個時候,夫人又來信讓我也跟你一起去涼州……我……我便知道是什麼事情了。”
薛復其實是知道他妹妹心事的連許多外人都看出來的事情,他哪裡會看不出來,可就因為這樣他才更加奇怪:“但你……你不是一直都對元帥……”
“是,我很喜歡他,但那是在以前!”薛珊雅傲然昂起了頭,一頭秀髮在河風中亂拂:“我愛的,是那個勇猛無前、決勝千里的無敵大都護,而不是現在這個東瞻西顧、進退維谷的王爺。我愛的是英雄,而不是帝王!我是喜歡他,但我卻不想為了‘大局’而嫁給他。那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