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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寬而且淺的河床也無法完全消解這股山洪下衝的威猛來勢,大水帶著慣勢噴上岸來,只幾秒鐘的功夫就淹沒了疏勒河北岸數里之地,薩曼人的營地皆已在茫茫水中,跟著逆衝上遊的水勢力盡,隨著上游的河水衝了回來,與山洪的後續力量加在一起,迸發出第二波大浪,這一波的大浪竟然直衝到疏勒的城牆腳下,城門擋得住胡馬,卻沒法徹底攔住大水,冰涼的洪水從城門的縫隙中湧了進來,將一座旱門變成了一座水門。
胡人們在城外哭爹喊娘,城頭張邁也看得暗暗心驚。在這兩波的大浪之中已不知有多少人被捲了進去,內陸計程車兵沒幾個會游泳的,大水一沒頂那就只有等死。
水勢是不平均的,並非處處都能漫過人頭,但巨大的衝力連營帳都能沖垮,潛流的拉扯也讓人立足不穩,羊和馬在大水中驚嘶,人在大水中求救。
洪水連續兩波巨浪之後,短暫地退了下去,按照地勢向下遊衝去,拓寬了疏勒河的河道,但這股倒拉的力量卻更是可怕的災難!在第一波和第二波浪潮中僥倖未死的人,都感到腳下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一卷,連泥土甚至石塊都被硬拔了起來,羊根本就立不住腳,馬也摔入水中,至於人,數萬旱鴨子在這洪水之中根本就沒有自救的能力。除了一些抱住木塊旗杆的在浪濤浮沉中掙扎求生之外,其他人便只能在水中等死了。
疏勒城牆上,連劉黑虎這樣的猛將看著那大水也嚇得腿腳有些發軟。
早在薛復出城之前,張邁就從十餘萬軍民之中,選出稍通水性者八千人,城內木筏全部集合起來,另外又集結輕騎,佈置在北門、西門。
張邁卻是唐軍高層將領之中少數會游泳的人之一,這次唐軍的出擊分為四部:東面由奚勝帶領步兵往下游,會合室輝捕捉衝到下游的落水士兵以及羊馬;西面由郭洛帶領騎兵出西門,剿殺僥倖逃出昇天的薩曼騎兵;北面由郭師庸領軍威逼薩圖克;至於南面,則是張邁引領八千人,乘坐木筏出擊。
大水還在不斷湧來,但這三波衝擊之後,後續的水力雖仍源源不絕,卻已顯得平緩,張邁相準了機會,下令:“開城門!”
石拔叫道:“特使,你真要出去啊!”
張邁一笑,跳到了木筏上。
城門開啟之時又是一股大水湧至,撲倒了十幾名城門護衛士兵,還衝進了好幾具屍體,張邁揮動赤緞血矛,叫道:“眾將士,隨我出城!”
他帶領的這八千人,選擇標準不在其是否精銳善戰,而在是否通水性而已。其中大部分都是民兵,或者連民兵都不是,只是漁民疏勒地區、夷播海地區和藏碑谷也都有漁民的,只是數量不多。
八千人駕了木筏,或以竿撐,或以槳蕩,遇到薩曼敵軍根本就不用戰鬥,這些人還沒死的都在水中叫救命呢,一靠近木筏就丟了兵器束手就擒,為的只是撿回一條性命。
木筏在城內城外穿梭,不斷將俘虜、羊馬帶到淺水處,那裡自有楊定國安排了人接應,然後又繼續去搜繳敵人。
只有張邁帶著二十挺木筏沒有回城,一路搜繳薩曼的帥旗以及重要將領。
不久便聽一個俘虜叫道:“哈桑將軍!哈桑將軍!在那裡!”
張邁舉目望去,便見一個身材長大的西域男子抱著一塊木板在水中浮沉不定,鬚髮都被水卷得貼住臉面,哈桑的形貌本來十分威武雄壯,這時卻是狼狽萬分。張邁命舵手槳手將木筏開了過去,數筏圍近後,張邁以赤緞血矛指著他道:“為何不叫救命?”旁邊自有人幫忙翻譯。
哈桑抬頭看看他的赤緞血矛,問道:“你就是張邁?”
張邁笑道:“沒錯。”
哈桑長嘆一聲,說:“是你運氣好!魔鬼也幫著你,送來了這場山洪!”
張邁哈哈大笑:“魔鬼送來的?你以為這場山洪是魔鬼送來的?”
“難道不是?”哈桑瞪大了眼睛:“難道……”
張邁笑道:“這場山洪,是我放的!”
哈桑在水下瞪著張邁半晌,終於明白了過來,仰天大叫,忽然放開了木板,要讓水流將自己沖走。
早有一個老漁夫撒開了漁網,將他網了上來。哈桑蜷縮在漁網之中,閉著眼睛不睜開,張邁讚道:“不錯,有幾分風骨!帶回城去好好看押。”
既捉到了主帥,便駕筏回城。
筏隊則繼續搜救落水者以及畜群,人是旱鴨子,羊馬卻天然會水,只要沒被第一、第二波巨浪淹死,便有生機,因此筏隊除了救出落水者八千餘人之外,更捉得羊馬無數。